第三章 甜美的夢鄉

　　羅飛眼尖，很快就在人叢中發現了鄭佳的身影。卻見她雙眼都纏著紗布，正在壹個白衣女子的攙扶下慢慢前行。
　　羅飛向前迎了幾步，那攙扶鄭佳的白衣女子正是阿華安排的陪護醫生小陳。她看到羅飛走近，便下意識地放慢了步伐。鄭佳立刻感覺到了什麽，她豎起耳朵傾聽了壹會兒，然後沖著腳步漸近的方向問道：“羅警官，是妳嗎？”
　　羅飛壹怔，反問：“妳怎麽知道？”他剛才和陪護醫生聯系的時候只說了要來接機，還沒來得及表明身份。
　　鄭佳笑著說：“我聽見妳和陳姐通電話了，我記得妳的聲音。”
　　“她的耳朵可靈了，而且對於各種聲音過耳不忘。”小陳也在壹旁附和著說道。
　　原來如此。羅飛釋然的同時也不免驚嘆。他此前和鄭佳僅有過壹次會面，對方居然能從另外壹個人的手機裏辨析出自己的聲音，而且所處的背景環境還是人聲嘈雜的機場，這樣的聽力對正常人來說還真是難以企及。
　　互相打完招呼，羅飛開始關心起鄭佳的手術效果：“現在情況怎麽樣？”
　　“手術很成功。”小陳告訴羅飛，“現在只需要靜養，等著把眼睛上的紗布全部拆掉，她就能重見光明了。”
　　“醫生說我的眼睛已經康復，只是還不能壹下子適應外界的光線。所以這些紗布要慢慢地拆去，每天壹層，算上今天還需要三十二天。”鄭佳豎起手指，依次擺出“三”和“二”的數字，對復明的強烈渴望溢於言表。
　　“饒先生呢？”小陳這時候想起了自己的雇主，“他說好要來接機的。”
　　“哦，他臨時有事先走了。”羅飛隨口編了個理由，壹轉頭卻見鄭佳也側著腦袋，臉上的神情好像對此很關註似的，便又多說了兩句，“阿華最近都比較忙，恐怕沒時間來看妳們。”
　　鄭佳“嗯”了壹聲，略略有些失望。她的眼睛馬上就要復明，她很想把這個好消息和朋友們分享，她更急切地想要對那些幫助過自己的人表達謝意。可為什麽他們總是在突然間到來，然後又在突然間不辭而別呢？
　　這裏面更深的關系羅飛自然無法再說。他引著鄭佳和小陳往機場停車樓而去，借機轉移話題：“我幫妳在警校找了個臨時住所，並且托了朋友照顧妳。那個地方安全、清靜，附近有醫院、有食堂，壹切都很方便。妳就在那裏安心恢復吧。”
　　對方如此細致，令鄭佳頗為感動。女孩表達謝意之後，忽地又有壹些擔心：“我忽然換了住所，我的朋友會不會找不到我？”
　　羅飛笑了：“他們想找妳的話，壹定能找得到。”
　　女孩放心地點了點頭。對方並沒有解釋為什麽朋友壹定能找到自己，但這個男人的話語中卻有種神奇的力量，令人倍感信任。
　　陪護醫生小陳這時已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她把鄭佳送到羅飛車上之後便與兩個人道別，自行去找阿華結算薪酬。羅飛則開車載著鄭佳來到了省警校，在幽靜的校園中轉了半圈，最後停在了壹幢公寓樓前。
　　已經有人在路口等著他們。那是壹個柔弱俊俏的女子，大眼長發，膚色白皙，充滿了江南水鄉的靈秀，但她眉宇間的神態卻又幹練銳達，帶著股巾幗不讓須眉的颯爽英氣。
　　羅飛把車停穩，自己先跳下來，然後打開後排車門攙扶鄭佳。
　　在這個過程中，等待著的女子也走到了車門前，她幫羅飛扶住女孩的身體，同時關切地問道：“眼睛怎麽樣了？”
　　“挺好的，壹切順利。”鄭佳簡短地回答了壹句。同時她微微側頭面向那女子，似乎正在心中勾勒著對方的體態容貌。
　　羅飛給鄭佳介紹：“這是警校的慕老師，也就是我此前向妳提起過的那個朋友。這段時間妳就和她住在壹起，她壹定會把妳照顧好的。”
　　羅飛口中的慕老師當然就是心理學講師慕劍雲。在與Eumenides交鋒的時候，羅飛曾和此人共事於“四?壹八專案組”，並由此建立起壹段超出公務的情誼。這次羅飛把鄭佳接回省城，考慮到自己身為男性照料多有不便，於是就托慕劍雲幫忙，後者也痛快地應承下來。她多年來壹直獨居在警校分配的青年公寓，倒也樂得多壹個人為伴。更何況這女孩的父親還是警界人人敬仰的老前輩。
　　鄭佳沖慕劍雲鞠了個躬：“謝謝您，慕老師。”
　　慕劍雲打趣道：“不用那麽客氣，叫我慕姐姐就可以了。”
　　鄭佳也乖巧，立刻便笑著改口：“慕姐姐。”
　　慕劍雲也爽朗地笑起來：“好妹妹，妳這壹陣兒就陪著我吧。羅隊說妳小提琴拉得特別好，有空兒可得讓我壹飽耳福。”
　　這兩個人姐姐長妹妹短的，倒是壹見如故了，卻顯得羅飛像是個局外人似的。他清咳壹聲，假意發起了牢騷：“哎，姐姐妹妹的，酸不酸啊？”
　　“有人吃醋啦——妳可是羅大隊長，我們想叫妳哥哥也不敢啊。”慕劍雲故意和對方逗趣，展示出性情中調皮的壹面。
　　“行了行了。”羅飛無奈地咧咧嘴，“趕緊帶鄭佳上去休息吧，她這壹路飛來飛去的，也很辛苦呢。”
　　“急什麽？不得先吃飯啊？”慕劍雲瞪了羅飛壹眼，又轉身攙住鄭佳的胳膊，柔聲道，“我早都安排好啦，旁邊有家不錯的館子。妳壹會兒想吃什麽盡管點，這頓就讓羅隊長買單。”
　　鄭佳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要。讓妳們這麽費心，該我請妳們吃飯才是。”
　　慕劍雲笑道：“妹妹，妳客氣什麽？人家是領導，不宰他宰誰？”
　　羅飛也說：“我請我請。”然後他主動跳進駕駛室，“兩位女士，快上車吧？”
　　慕劍雲扶著鄭佳重新坐回車裏。經過這番說笑，鄭佳在羅慕二人面前已沒了陌生人的拘謹。三人隨意聊著，很快就到了慕劍雲安排好的那家餐館。
　　壹頓美食之後，羅慕二人把鄭佳送回警校的公寓樓，照料她洗漱休息。此刻雖然剛過午後，但鄭佳從美國輾轉而來，時差還沒調整，所以很快便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羅飛和慕劍雲此前也有好些天沒見面了，這次重逢，自然也得敘敘舊。兩個人怕打擾鄭佳，便下得樓來，並肩在校園內漫步閑聊。
　　“要說還是妳們高校教師舒服啊……”羅飛壹出公寓樓就開始感慨，“這麽年輕就分了房子，我們隊裏的小刑警可沒這個待遇。”
　　慕劍雲搖搖頭說：“沒妳想得那麽好，這只是給單身教工的周轉房，結婚之後學校就得收回去了。”
　　羅飛“哦”了壹聲，趁勢開起了玩笑：“妳不會因為這個就壹直拖著不結婚吧？”
　　慕劍雲咬咬嘴唇，好像有些惆悵似的：“找不到合適的，跟誰結？”
　　羅飛本是想調笑兩句的，沒想到對方卻認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