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開庭（三）

　　駁回上訴，當天晚上看守所裏。
　　“踏踏踏……！”監道裏傳出壹陣腳步聲，壹個穿著油漬麻花廚師服的中年人，脖子上圍著手巾，兩手端著壹大盆蒸的半生不熟的米飯，大喊著說道：“305！打飯！”
　　“放鋪！！”坐班聽著外面的喊聲，放下手裏的小說，在屋內喊了壹聲。
　　他壹喊完，屋內的二十多個待審犯人，有次序的站起來，隨後踮著腳尖走到了各自的位置上。伺候槽子的兩個犯人，壹個拿著桌布鋪了起來，壹個拿著小盆走到了狗洞子旁邊的方形小口，蹲了下來，將盆塞進小口。門外送飯的師傅，打開小口的鐵門，開始拿著勺子打飯。
　　“濤，想吃點啥？點個排骨？！”坐班笑呵呵的看著旁邊洪濤問道。
　　“我不餓，妳點吧！我去打飯！！”洪濤低著頭，沈默了半天，就準備下鋪。
　　“……妳這壹走，嘩啦，嘩啦直響！門外能聽見！”坐班指著洪濤腳上的鐐子，小聲說了壹句。
　　“沒事兒，妳扶我壹把！”
　　“……！”坐班沈默了壹下，還是將洪濤扶起來，小心翼翼的下了鋪，也到了那個送飯的小口。
　　“蓬！”
　　坐班用腳踢了壹下打飯犯人的屁股，使了個眼色，二人重新上了鋪上。洪濤蹲在地上以後，拿出壹盆已經打好的飯，放在腳旁邊，又換了個盆說道：“餓了，多打點，李師傅！”
　　李師傅順著小口的縫隙，往裏看了壹眼洪濤，點頭嗯了壹聲，掄起勺子開始往裏盛飯。
　　“我已經翻供了！法院駁回上訴，補充偵查！！”洪濤小聲自語的說了壹句。
　　李師傅繼續打飯，像沒聽見似的。
　　“我這壹輩子沒讓人威脅過，妳告訴王木木和李猛，我該做的都做了！！但我翻供並不是因為他們手裏掐著光盤，也不全是光盤裏有我爸的畫面！！妳把這話跟他們說了，他們明白什麽意思！！”洪濤再次小聲說了壹句。
　　“飯太硬，泡點水吃吧，要不傷胃！飯沒了，我再續壹盆！”打飯的師傅，淡淡的說了壹句，站起來端著空盆走了。
　　……
　　過了四十分鐘以後，王木木接到胡谷宇的電話。
　　“洪濤翻供了！法院駁回上訴，要求補充偵查！”胡谷宇開門見山的說道。
　　“我知道了！”王木木沈默壹下，應了壹聲。
　　“洪濤傳出信兒來！！說他翻供不光是因為妳們手裏有光盤，也不全是光盤裏有小黑的畫面！”胡谷宇補充了壹句。
　　“……他還是怕我拿出光盤，跟我打感情牌！抽空給他回個信兒！說我謝謝他！真的謝謝他！”王木木語氣認真的說道。
　　“嗯！”
　　“能不能……讓我見壹面維維？”王木木長籲了壹口氣，明知不可為的問了壹句。
　　“我都見不到，妳怎麽見？”胡谷宇無奈的問道。
　　“嗯，謝謝妳，老胡！”
　　“呵呵，我也是盡力而為，能幫的就這麽點！！有事兒打電話吧！”胡谷宇說著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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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區，某簡陋的窩棚門外，篝火劈裏啪啦的燃燒，王木木放下手機，將臉埋在粗糙的手掌裏，猛然擡頭，端起酒杯，沖著李猛和鄭偉說道：“來吧！！幹了！”
　　“咕咚咕咚！”
　　三人仰脖狂灌著，喝了不知道多少，也不知道喝了多久，李猛躺在積雪上，直楞楞的看著天空中的繁星，聲音嘶啞的說道：“木……妳怎麽了？”
　　王木木三角眼泛著晶瑩的淚花，篝火印著滿是胡茬的臉頰，他正在凝望著，不知幾千裏的東北方向，呢喃的說道：“我想維維了……哥，妳說我還能看見他麽？”
　　“……！”李猛默然無語，閉上了眼睛。
　　“咕咚咕咚！”
　　王木木沒有再問，抓起酒瓶子，繼續猛灌，辛辣的液體，讓王木木壹陣咳嗽，白酒順著嘴角狂湧出來，混著眼睛中滑落的淚水，順著脖子緩緩流下……
　　……
　　壹個多月補充偵查期很快過去，這中間不再是甄誌提審，而是案件歸屬地的公安局，做的提審和口供。
　　材料移交給檢察院以後，我們收到了起訴書。這壹次我的起訴書上，並沒有被指認殺害子剛的事兒，旭哥的起訴書上也少了，關於指使我和張維殺害小代的案件。
　　顯然，洪濤翻供以後，證據鏈中少了非常重要的壹部分，說旭哥指使我和張維殺小代，純屬是甄誌誣陷。
　　子剛確實死於我手，但當時爛尾樓親眼目睹火拼的人，已經死的死，跑的跑，根本沒有誰了，而且子剛的屍體，也早都火化，無從對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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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開庭，天空放晴，沒有飄著讓人心碎的雪花，而且此時距離新年，還有不到兩周，濃濃的年味已經充斥在大街小巷。押送車穿梭在街道上，我可以清晰的看著，街上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斥著微笑和歡樂，但這些註定與我無關。
　　我們二十多人橫排站在了被告席上，今天大家都很有默契，穿的都很整齊，尤其洪濤，今天穿了壹身嶄新的號服，編號還是0001。
　　張維看見了，到場的父母，表情很局促，懸空的兩手，顯然有點不知該如何安放。
　　旭哥壹直低著頭，神情木然。
　　我的父母也來了，就和洪馨坐在壹起，他們同樣表情麻木，似乎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這法庭正中央的位置，站著他們的兒子。
　　不懂事兒的凡凡，小嘴中流淌著津液，小臉泛著天真的笑容，坐在馨馨懷裏，拍著小手，指著法庭中央的我說道：“爸爸……爸爸……！”
　　我背對著他們，心如刀割！
　　很快檢察院開始宣讀起訴書，法庭調查環節，審判長開始核實口供，核實檢察院的舉證，並且向我們提問。我已經忘了當時我是怎麽回答的，因為耳邊壹直有凡凡的叫聲和笑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
　　“全體起立！！”審判站喊道。
　　“嘩！”
　　眾人站起。
　　“於XX年XX月……本院正式受理，張維涉黑團夥，洪濤涉黑團夥……等刑事案件，經過審理，本院作出如下判決，現宣讀判決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