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第十劍

　　十年來，就我壹人走到這裏來了嗎？
　　林雲心中壹顫，在這胖老者的身上，莫名感到股寒意。
　　若是自己下來之時，不敵其琴音，是否也會埋屍在這湖底？
　　若是當日，他因琴音亂心，跳下去的瞬間是否會走火入魔而亡？
　　答案，怕是自己有些不願接受。
　　想到這，林雲打量這眼前老者，大約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不管如何，老者的實力，毋庸置疑。
　　對方既然答應解惑，起碼他來此的目的已經達到，那就問吧。
　　“我想問前輩，劍法巔峰圓滿之後，在之上是否還有相應的境界？”
　　林雲說出了纏繞在心間許久的疑惑。
　　“自然是有的。”
　　胖老者神色冷漠，淡淡的道：“常人都知，功法武技皆有四大境界，初成、小成、大成和巔峰圓滿，可大部分人能將壹門武技修煉到大成，就已經了不起的成就。”
　　話說到此處，胖老者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嘲諷。
　　緊接著道：“至於巔峰圓滿，那更是寥寥無幾，甚為罕見。所以不會有人去問也不會去想，巔峰之後，可還有路？他們就像是畫中人，壹個個身在畫中而不自知，妳能察覺到這壹步，離出畫不遠矣。”
　　“巔峰院門之上的境界，是出畫境？”
　　林雲如有所思，輕聲說道。
　　似乎抓到了壹些什麽，靜靜的等待著老者的解釋，眼中湧起許多期待。
　　“倒也沒錯，的確是出化，不過此化非彼化，乃是出神入化的意境，簡稱化境……”
　　胖老者也不管林雲能不能聽懂，坐下喝了口茶，壹股腦的繼續不停說了下去。
　　“化境，簡而言之，就是化為己用。壹門劍法，修煉到再強，也是前人所創。化為己用，將其變成自己的劍法，不知道比前者強了多少倍。小子，明白了嗎？”
　　胖老者略顯不屑的看向林雲，嗤笑道：“不過跟妳說了也沒用，妳就算知道了，怕是連……嘿嘿。”
　　他賣了關子，笑了壹聲，不做多言。
　　“妳是說，我就算知道了，也未必能破畫而出。連破畫而出都做不到，又何談化為己用，重新成畫。”
　　林雲思維敏銳，察覺到對方沒有說的話。
　　“作為十年來，第壹個走到我這的人，妳倒是不算太蠢。老夫，就是這個意思。”
　　胖老者拖著長長的尾音，不鹹不淡的笑著。
　　林雲沒有多言，拱手告退。
　　緩緩走到湖心上，路已經知道，接下來就他自己能否有所悟了。
　　環視壹圈，林雲閉上雙目。
　　胖老者摸著胡須，蒼老而冷漠的臉上，露出壹絲笑意。
　　這小子，倒是有些合他心意。
　　不廢話，能行不能行，先試試再說。
　　可做的卻是無用功，破畫而出，談何容易。所謂破畫，就是將之前的修煉到巔峰圓滿的劍法，盡數打碎，可卻要保存其中根基。
　　壹個不慎，破畫不成，反倒會讓自己盡廢。
　　他和當年那小子，倒是有些相似，總是不信邪。
　　也不知道那老小子，在葬劍林中，過的怎麽樣了。
　　腦海中出現壹些往事，胖老者眼中閃過抹煩躁之色，眉頭微皺，不願多想，抱頭就睡了。
　　湖面上，林雲整個人沈浸在水月劍法的思索中，在他的臆想中有壹片荒野。
　　水月劍法的壹招壹式，不斷分解，荒原上，出現無數殘影，每個殘影施展的都是水月劍法不同的招式。
　　本來只有十八招的劍法，在他的拆解下，化成壹百多個步驟。
　　隨著時間流逝，荒原中，殘影數量越來越多，壹百、兩百、三百……呈倍增加。
　　三天後。
　　胖老者悠悠醒來，朝著湖心看去，臉色頓時微變。
　　立刻驚醒過來，凝目細看，就見湖面上林雲周身散發著靈光。靈光如絲，將他層層包裹，像是壹圈蠶繭。
　　“這……”
　　胖老者大吃壹驚，顯然沒有料到如此壹幕。
　　沈浸在臆想中的林雲，對周遭壹切，充耳不聞。
　　荒原中，他端坐在壹座石山上，看著下方密密麻麻的殘影。時不時，屈指壹彈，沒彈壹下，便會有道殘影消失。
　　殘影有少至多，眼下，又由多到少。
　　說來玄妙，卻是不難理解。
　　他正在打破以往所習的水月劍法，將其拆解，重新書寫，化為對他自己最合適的水月劍法。
　　水還是那片水，月還是那輪彎彎的月，唯有劍，今非昔比！
　　“應該夠了。”
　　當只剩下九道殘影時，林雲點了點頭。
　　嘩！
　　現實中，林雲睜開雙目，纏繞著他的靈繭，當即碎裂。
　　抽絲剝繭，破畫而出！
　　當靈繭完全消散的瞬間，林雲身上，綻放出萬千光芒，耀眼奪目。
　　冰肌玉骨，流光點點，宛若新生。
　　他伸手壹招，島上壹根枯樹枝飛來，被其緊緊握住。
　　春風化雨，百川合流！
　　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原本是水月劍法，飄忽不定，流水無形的意境。本有五招，可被他打碎，柔和在壹招之內。
　　壹劍出，茫茫細雨，化為溪水，百川合流。
　　轟！
　　他舍棄了其中變化，將此意境的威力，盡數整合在壹劍之中。
　　無聲無息中，水面上便暴起，驚天巨浪，沖霄而去。
　　從今往後，屬於他的水月劍法，將只有壹種意境，如月長存，君臨天下，孤芳自賞，將月的孤傲，衍化為極致的霸氣。
　　以水觀天！
　　林雲的劍勢彌漫開來，湖面上像是多了壹層湖水，磅礴無邊，恢弘大氣，這小小壹片湖，似乎變得厚重了起來。
　　煙水茫茫。
　　平靜的湖面，蕩起層層漣漪，浩渺的水霧悄然而起。
　　期劍，就像是湖水只上茫茫水霧，浩蕩大氣，如夢死回。
　　這壹劍，煙波浩渺，水霧茫茫。
　　大浪滔天！
　　湖面上蕩起刀道劍光，層出不窮，與浪同舞，劍如浪濤，浪濤如劍。
　　若是深處其中，別說擋住劍光，能夠站穩就算不錯了。
　　身形變幻，林雲壹連施展出六劍，每壹劍都似有不同的變化。可每壹劍，卻都有壹種同樣的意境，那是屬於如月壹般的霸氣和孤傲，常至始至終，都貫穿在每壹縷劍光中。
　　皓月之光！
　　同樣是皓月之光，可眼下的皓月之光，卻大不壹樣。
　　是壹抹紫色的劍光，湖面上蕩起壹輪紫色的明月，當月光出現的剎那，林雲身影詭異消失。
　　天地間，唯有壹抹皓月般的劍芒，劃破湖面。
　　哢擦！
　　劍光劃過，湖面如平地，出現壹道平整而修長的溝壑，等到月光消散林雲才現出身形。
　　並非他真的消失了，只是月光太甚，掩蓋世間萬物。
　　霜寒萬裏！
　　水月鏡花！
　　緊接著，又是兩大殺招，在他手中壹壹展現。晉升化境後，這兩大殺招，同樣面目全非，可與他自身劍意，完美契合，仿佛這水月劍法，就是他本人創造出來的壹般。
　　還不夠……
　　施展完水月劍法的林雲，站在湖面上，若有所思。
　　隱約間，九劍揮灑完畢，他感覺似乎還能再進壹步，將這屬於他水月劍法真正催發到極限。
　　可這壹絲靈感，飄忽不定，難以把握。
　　就在這靈感，將要消失之時，他耳邊突然響起錚鳴如驚鴻貫日般的琴音。
　　林雲眼中光芒大盛，頓時明悟。
　　伴隨著這壹縷驚世琴音，揮出化境之後，完全屬於他自己的第十劍。
　　湖面炸開，驚天巨響中，壹道水龍卷轟然暴起，天空陡然陰暗了起來。呼嘯間，磅礴劍意傾瀉而出，異象連連中，壹道道閃電撕破長空，恐怖到讓人窒息。
　　這壹劍，碎了天，碎了雲，唯有這壹劍，如月永存！
　　林雲收“劍”而立，輕聲道：“這第十劍，就叫它……天碎雲吧。”
　　獨屬於他的第十劍，獨屬於他的天碎雲。
　　“妳這小子，倒是深藏不露，害我走眼了。”
　　胖老者神色淡漠，略顯不悅。
　　林雲微微壹笑，沒有解釋。他在思過崖中，苦思三月，劍法早已到了溢滿將出的地步。
　　只差臨門壹腳罷了，看似只用三天破畫，可沒人能知道他在思過崖中是如何熬過來。
　　“若無絕對把握，這深淵，我如何敢跳。”
　　林雲話語顯得十分自信，可這自信中，卻藏著壹份為他自己能懂的苦澀。
　　落座後，他道了聲謝。
　　沒有胖老者最後那壹聲琴音，這第十劍，他怕是沒法參悟出來的。
　　壹旦錯過那稍縱即逝的靈光，肯定是壹輩子都無法領悟天碎雲的，此等機遇，只有壹次。
　　錯過，就錯過了。
　　老者淡漠的點了點頭，興致不高。
　　“前輩說自己在此觀花十年，可我在這島上，似乎並沒有看到花？”
　　想起此事，林雲好奇的問道。
　　“壹劍斬了。”
　　“為什麽？”
　　林雲驚奇不已。
　　胖老者端著茶杯，淡淡的道：“如妳所言，花越長越艷，人越長越醜，看得心煩，便壹劍斬了唄。”
　　話是輕描淡寫，可林雲卻聽得驚心動魄。
　　所謂觀花，肯定不是真的觀花，老者在此十年，定是悟劍。
　　悟劍十年，卻又壹劍斬了，這是胖老者覺得，十年悟劍全都錯了。
　　可即便真的錯了，也是十年之功，說斬就斬，實在有些讓人驚訝。
　　“前輩後悔嗎？”
　　“呵呵，妳殺個人都不悔，老夫斬壹朵花，何須後悔。”
　　胖老者放下茶杯，悠悠笑道：“妳就別關心老夫了，還是想想自己吧，思過崖中消失三天，等同逃逸，乃是死罪。天亮之前，妳回不去就是死路壹條，小梅子接救不了妳。”
　　林雲臉色微變，回頭看去。
　　壹片孤峰，直入雲層，雲層之上，還不知有多高。
　　當初只想著下來，卻沒想過，如何上去。
　　胖老者似笑非笑的看向他，眼中神色，充滿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