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永衡的精明……
王永衡坐在村書記的辦公室裏（大隊改村了）。
“書記啊，我要再貸點款，大隊幫我做擔保吧，我保證年底的時候能還，我想把廠房翻建壹下。”王永衡對書記說道。
“啊，永衡啊，妳要貸多少啊？我看妳不能這麽急啊，現在還沒賺多少錢，等有錢再翻蓋吧。”
書記很擔心，因為村裏的十萬王永衡還沒還，現在又要借貸款。
“書記啊，其實那十萬元，我可以還妳了，但是，現在不能還，我要擴大生產，我在上海有個外商要到我廠子裏來看，現在這個破爛樣子，人家不敢和我做生意的，書記啊，我廠子做大了，妳不是臉上也有光嗎，也是妳的領導的結果啊。”王永衡說完站起來從包裏掏出壹條紅塔山香煙，另外還有伍佰元的紅包。
“書記，壹點小意思，妳幫助我，我不會忘記妳的，說實話，書記，這半年多我已經賺了十多萬了，現在再借五十萬就夠了，土地，建房的手續就麻煩書記妳了。”
“好，年輕人有幹勁，我支持妳。”書記會心壹笑，香煙和紅包快速的放到自己辦公室桌抽屜裏。
漂亮的兩層樓廠房造出來了，圍墻圈好了，原來竹籬笆被拆掉了，門衛煥然壹新，廠子裏原來破舊的辦公室換成了寬敞明亮的辦公樓，展覽大廳富麗堂皇。
所有這壹切讓王永衡村子的村民目瞪口呆，風言風語出來了：“別看這麽風光，這樓房都是貸款建的，到期還不出來，有他哭的時候。”
當然這些話也傳到了王永衡和自己父母的耳朵裏。王永衡對父母的忠告是：“不反駁，不還擊，不解釋。”
父母當然有數，兒子根本不需要借錢就可以建起這些房子，兩個老人記住了兒子的話，夾起尾巴低調做事。
果不其然，王永衡的廠子裏真來了藍眼睛，金色頭發的外國人，還有不少上海人，這讓村書記的臉上很有光，因為王永衡把村裏的幹部找來作陪。村裏來的每個幹部都拿到了壹百元的紅包，當然書記的紅包分外厚。
送走客人後，書記坐到永衡的辦公室，書記的心情很好：“小王啊，快到年底了，妳的貸款快到期了，妳可千萬不能讓我難做啊。”
“書記哪裏話，我怎麽會讓妳難做，我哪怕砸鍋賣鐵也要還的，這是信譽，書記妳放心，我不耽誤的。”王永衡很自信。
“那就好，那就好，真能還的出啊？”書記還有點懷疑。
“真的能，書記，我上海的朋友答應借我壹點，我再湊湊，沒問題的。”王永衡笑道。
沒到期，王永衡真的去銀行把錢還掉了，行長專門給村書記打來電話說：“妳們村的那個小王真的很守信用，提前半個月就把錢還了，妳告訴小王，需要周轉，隨時來銀行，我相信這個年輕人。”
行長的話讓村書記心花怒放，看來找王永衡接這個廠子是選對人了。
而讓村裏人更想到的是，過年的時候，村子裏開來壹輛轎車，也是村子裏有史以來的第壹輛小汽車。這輛車的主人是王永衡。大人孩子都趕來看稀奇。原本那些風涼話聽不到了，贊美，恭維，羨慕全都登場了。
王永衡成功了，大紅花，致富模範，勞動模範，青年企業家，傑出青年……王永衡也出名了，電視臺，廣播電臺都來采訪，王永衡通過壹年的磨練，竟然還能口若懸河的演講了。
後悔藥……
王永衡剛接手廠子時候，陳瑩瑩回來看過兒子，那天王永衡也在家，常言說得好：“壹夜夫妻還百日恩啊……”
可是陳瑩瑩看著為廠子奔忙，憔悴的像個叫花子的丈夫沒有表現出壹點心疼，還把丈夫冷嘲熱諷了壹下：“鄉下人就那點眼光，以為每個人都能發財，也不撒包尿照照自己。”
聽著前妻的奚落，王永衡的心都碎了，本來對妻子的那點掛念壹點點的在消失，更讓王永衡絕望的是，和陳瑩瑩分手三個月不到。
陳瑩瑩已經和自己單位的壹個鉗工打得火熱，王永衡到市裏給廠子裏買點東西，沒曾想陳瑩瑩手挽手的和那個鉗工親昵的走在馬路上。
王永衡回到家把看到的壹幕告訴了母親，母親說：“算了，既然離了婚，人家有自己的自由，妳就不要惦記了，還是開好自己的廠子吧，誰讓我們是鄉下人啊，自己爭口氣吧。”
想想母親的話也不無道理。不能說王永衡的成功沒有陳瑩瑩的因素，陳瑩瑩對王永衡的刺激讓王永衡更加努力的向前邁了壹大步。
大除夕三十的上午，王永衡正在辦公室和兒子打鬧，工廠已經放假了，王永衡到廠裏值班，順便也把兒子帶在身邊。
玩的正歡的兒子突然對辦公室門口喊道：“爸爸，媽媽來了。”說完兒子向母親跑去，王永衡擡頭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前妻。
陳瑩瑩今天很刻意的打扮了壹番，但在看到前夫的那壹刻，她突然明白眼前的前夫已經今非昔比了，壹身講究的西服，雪白的襯衫配上淡藍色的領帶，賊亮的皮鞋，頭發紋絲不亂完全壹個帥氣多金的老板做派，陳瑩瑩慚愧的把目光離開了。
王永衡正是因為帥氣，陳瑩瑩才嫁給永衡的。如今前夫成功後的意氣風發，社會歷練以後的成熟，就連以前看到陳瑩瑩膽怯的眼神如今也精光四射，炯炯有神了。陳瑩瑩的心開始翻江倒海。她現在很後悔當初自己的絕情和刻薄。
短暫的尷尬在王永衡大度的壹笑後，他把前妻讓到辦公室的沙發上，並熱情的泡了杯茶，兒子並沒有因為母親壹年才看了自己壹次而顯得生疏，在母親的懷裏上串下跳，活潑異常，畢竟母子連心。
陳瑩瑩看著坐在身邊的王永衡說道：“永衡啊，妳看兒子又長高了不少，長的越來越像妳了，真是個惹人疼的小帥哥。”
王永衡沒有接話，只是笑了笑。陳瑩瑩鼓起勇氣說道：“永衡，我們離婚時在法庭門口說的話還算數嗎？什麽時候來接我回家啊？”
王永衡壹楞，是的自己說過，但陳瑩瑩不是已經有男朋友了嗎？有個熟悉的朋友曾經告訴王永衡，陳瑩瑩早已經和那個鉗工同居了，還說開年五月壹號就結婚。
“接妳，妳開玩笑吧，妳不是有了男朋友，已經在壹起了，開年不是要結婚了嘛，我去接妳算什麽回事啊。”王永衡明知故問。
“那有啊，我才不會嫁給他呢，整天就知道上班，那點死工資還不夠自己花，他哪能和妳比啊。”
陳瑩瑩的臉紅了：“永衡，其實我是愛妳的，和妳離婚只是壹時沖動，我其實壹直想回到妳的身邊，看在我們兒子的面子上，我們復婚吧。”
陳瑩瑩幾乎是央求。
“哦，我知道了，我回家跟父母商量壹下，過段日子我給妳答復。”王永衡淡淡的笑道。
然後，把兒子抱到懷裏，說道：“乖兒子，老爸和妳去外面踢球去。”
再回頭對陳瑩瑩說道：“妳回吧，祝妳新年快樂。”扔下陳瑩瑩壹個人在沙發上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陳瑩瑩沒有回家，而是又去找王永衡的父母，壹把鼻涕壹把淚的訴說自己的不是，痛徹心扉的檢討自己的短視和不懂事，王永衡父母在這個媳婦淚水的感染下，終於心軟，對滿臉是淚的媳婦說道：“閨女，等永衡回來我們好好勸勸，啊，不要傷心，人還是舊的好。”
陳瑩瑩擦幹眼淚對婆婆說道：“謝謝妳媽媽，謝謝妳爸爸。”以前的霸道和飛揚跋扈早已經不見。
青青到訪……
王永衡在陳瑩瑩壹個接壹個電話要答案的情況下，經過認真仔細的回憶，分析和判斷，冷靜的給陳瑩瑩打去了決定陳瑩瑩命運的電話：“陳瑩瑩啊，對不起！我真的配不上妳，我是農民，妳是城裏人畢竟有差距，兒子妳就不要擔心，我爸爸媽媽會照顧好的，妳結婚的時候不要忘記請我喝喜酒。”
說完不顧陳瑩瑩在電話那頭聲嘶力竭的“餵……餵……等……”王永衡放下電話終於松了口氣。
而陳瑩瑩得到這樣的答復如遭雷擊，放下電話後嚎啕大哭，她知道，自己的壹廂情願已經挽回不了由於自己的任性造成的後果，但她還不死心，因為，王永衡的父母答應幫她的，可是電話裏王永衡母親壹句：“我們聽兒子的。”徹底宣告陳瑩瑩僅存的壹絲希望已經破滅了。
聽著女兒的哭聲，陳瑩瑩的父母說起了埋怨話：“現在知道哭了，永衡來求妳回去，我們也勸妳，就是不聽，現在好了吧，人家廠子開的那麽大，車子都有了，要娶什麽樣的女孩沒有啊，人家女孩倒貼也願意，妳自己也不看看自己，除了是大集體戶口，妳還有什麽啊，是長相好啊，還是學問好啊，不聽老人言，吃苦在眼前了吧，這話壹點沒錯，現在後悔有什麽用，閨女，認命吧。”
母親的話讓陳瑩瑩爆發了：“還不是怪妳們，妳們當時把我趕出家門不就好了，我回來和妳們商量，妳們不是也說，永衡沒出息，胡鬧嗎？如果妳們當初不那樣說，我至於弄到現在這個樣子嗎？都是妳們讓我走到今天這壹步。”
陳瑩瑩母親看著胡攪蠻纏的女兒，拉起老伴走出了家門。好老人不和女兒鬥。新詞語。
陳青青從母親嘴裏知道陳瑩瑩希望和王永衡復婚遭到拒絕的事，青青來的時候，正好看到父母從家裏出來，兩個老人看到二女兒來了，就像看到了救星，馬上上前說道：“妳快點進去，妳姐姐現在在家裏鬧騰呢，去勸勸她。”
“哦，我知道了。”陳青青快步向父母家跑去。
看到妹妹來，陳瑩瑩止住了淚水，帶著哭腔對妹妹說道：“妹妹啊，沒想到這個王永衡如此絕情，我已經放下了架子，自尊，去求他，但他沒有壹點商量的余地，直接回絕了我，妹妹，我以後日子怎麽過啊。”
說完，淚又下來了。青青看到姐姐這樣，既心疼，又可氣，姐姐當初那麽的絕情和固執，自己也曾經勸過姐姐反而被姐姐壹頓奚落，還說自己壹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不是讓著姐姐，那天差點姐妹吵起來。
現在哭鬧有什麽用，突然陳瑩瑩抓住妹妹的手說道：“妹妹，也許妳去勸妳姐夫會有效果。妳們以前就談得來。”
陳瑩瑩的眼裏滿是請求：“我才不去呢，我開不了這個口，人家辦廠最苦的時候，妳還跑去笑人家，說姐夫能成功，母豬會爬樹，姐夫現在成功了，有錢，有名了，我再舔著個臉去說復婚，人家壹看我們就是沖著人家錢去的，打死我也不去說。”
陳青青果斷拒絕了姐姐的請求。聽到妹妹如此決絕的話，陳瑩瑩又開始邊哭邊說起來：“我還不如死了算了，父母不理我，竟然連妹妹也不幫我啊，我活著有什麽意思，我去死好了，省的妳們看見我戳心。”
話說完往門外沖去，這下把青青嚇得魂飛魄散，連忙拉住要去尋短見的姐姐說道：“姐姐，妳別這樣，我去和姐夫說還不行嗎？”
聽到妹妹這麽說，陳瑩瑩不信的看著妹妹問道：“真的？”
青青很肯定的說道：“真的，姐姐。”
青青在大年初三來到了姐夫的廠裏，青青的到來讓王永衡眼前壹亮，青青還是那麽漂亮，變得更加成熟，有韻味。
由於和陳瑩瑩離婚，王永衡已經很少看到這個小姨子了，王永衡很熱情的接待了青青，以前兩個人在壹起非常談得來，加上和馬大慶又是兄弟。
他們的話題從馬大慶開始聊起，永衡去監獄看過大慶，給大慶帶去了很多東西，並且希望管教多照顧，如今既是小姨子又是弟妹的青青的到訪讓王永衡感到特別的親切，也覺得有點意外。
其實王永衡已經猜到青青今天的來意，壹定是為姐姐來當說客的，王永衡為了阻止青青要說的話對青青說道：“今天是新年初三，除了妳姐姐的話題，其它什麽都可以談。”
王永衡的定調，讓青青在家裏演練很久的說辭沒有了用武之地，青青尷尬的只得附和著這個曾經姐夫的話題，東拉西扯了壹番，青青試圖把話題往姐姐身上拉，但王永衡總能及時感受到，恰當的阻止青青說下去。
最後青青無奈的和姐夫告別，並相約壹起去看馬大慶，因為如今的王永衡已經有自己的小汽車，是有錢人，坐車去方便，有身份。
探監……
王永衡的車子停在馬大慶的家門口，青青在樓上收拾，王永衡就在樓下和馬大慶的父母聊天，王永衡現在的知名度遠遠比馬大慶父親這個鎮農經委副主任要知名的多。
王永衡對馬大慶家壹點也不陌生，因為馬大慶的緣故，兩個人又是死黨，壹起長大，馬大慶和王永衡在少年，青年期間，好的幾乎不分彼此，當然馬大慶家也成了王永衡的半個家。
馬大慶的父親看著這個和兒子壹起長大的農家孩子如今已經飛黃騰達，而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卻在監獄裏浪費寶貴的青春，這讓老人非常的傷心，真是富不過三代啊。
當青青著壹身漂亮的連衣裙出現在樓梯上的時候，公公婆婆好像第壹次見到兒媳婦似的，青青這身連衣裙把身體各個部位完美的展現了出來，青青好久不穿連衣裙了，這當然和那個色狼書記有關系。
王永衡幾乎也看癡了，青青的臉紅了，為什麽媳婦今天突然穿了連衣裙這個念頭出現在馬大慶母親的腦海裏，再看眼前多金，帥氣的王永衡，壹股不祥的預感襲上了馬大慶母親的心頭，媳婦今天穿連衣裙壹定不是給監獄裏的兒子看的，是穿給兒子的好朋友看的。
“完了，完了。”馬大慶母親心裏哀鳴。
看著亭亭玉立的媳婦上了王永衡的車子，馬大慶的母親沖老公說了壹句話：“我兒子危險了。”
馬大慶父親被妻子這麽壹說，還沒有反應過來，帶著疑惑的表情看著滿臉焦慮的妻子。
“看什麽看，我有什麽好看的，妳沒看見剛才媳婦上車時久違的臉上露出笑容了嗎？妳傻啊，我這個媳婦估計要飛啦。”馬大慶的母親嘆了口氣對老公說。
“不會吧，沒妳想的那麽嚴重，我看永衡這孩子老實，何況和大慶情同手足，絕對不會做出那樣的事，妳不要瞎想，朋友妻還不可欺呢。”馬大慶父親對妻子的話完全不信。
“妳就看吧，如果經常接觸不出事才怪呢！”大慶母親不想和老公爭，說完去廚房做飯去了。
臉上被嗮的烏黑，加上營養跟不上，本來就矮小的馬大慶簡直像個六十歲的老頭，當大慶出現在青青和王永衡的面前。
王永衡有種流淚的沖動，看到自己的好兄弟和妻子來看自己，馬大慶的眼睛裏已經熱淚盈眶，王永衡很自覺讓青青先和大慶通話，永衡看到青青眼裏不停流下的淚水。
因為探監時間非常嚴格，等到王永衡接過電話，時間快到了，大慶最後跟王永衡說的話是：“兄弟，替我照顧好青青。”
王永衡對走出探監室的大慶點了點頭。青青和永衡給大慶帶的東西交給了管教檢查後放進了編號籃。
回來的路上，青青壹句話也沒說，只是低著頭抽泣。王永衡本來蠻好的口才似乎壹下也消失了，他不知道怎麽安慰坐在副駕駛位的弟妹。
直到車子在大慶家門口停下來，青青下車，王永衡才對青青說了句：“不要難過了，大慶沒幾年就會出來了，妳們還年輕。”青青看著永衡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