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後來我們都哭了II·廢墟 by 夏七夕
2018-5-26 06:02
第二章 重逢
【1】該遇到的人,就算走到天涯海角都會不期而遇。
我開始每天上班先到概念打卡,然後騎上大寶馬去雙娛報到。
我發現,我低估了安慕楚的禽獸程度。
我太善良了,我以為有了第壹天落湯狗的折磨,第二天安慕楚怎麽著也不至於太為難我。誰知,當我第二天準時趕到中島時,發現安慕楚對面早坐了壹媚眼長腿的女人,倆人卿卿我我在吃飯。安慕楚看到我,打了個手勢讓我坐邊上等著。我只得老實在邊上找了個位置坐下。
侍者走上來問我點什麽,我讓他把菜單拿來,想著點杯便宜的果汁喝好了。
誰知,我把菜單整個翻了壹遍後受到了驚嚇,這裏最便宜的是咖啡,壹杯卡布奇諾要壹百二,怪不得這個偌大的咖啡廳吃飯點沒幾個人,我懷疑這咖啡裏兌了黃金。我壹天的工資就夠喝杯咖啡,我合上菜單,心裏五味雜陳。
侍者親切地問我,女士,需要些什麽?
我看了眼安慕楚,他壓根兒就沒朝我瞥壹眼,我心裏怒吼了幾遍“孫子,安慕楚就是壹孫子”後,鎮定地擡起頭對侍者燦然壹笑說,我在等人呢,先給我壹杯檸檬水吧。
就這樣,我跟安慕楚死磕了幾天,他每天換個約會對象。
第壹天,他還跟我解釋忘了跟我談事,吃飯壹開心過了時間點,後面就完全把我當透明了。我也不怕,我壹杯接壹杯地喝檸檬水。我已經打好主意,妳百折不撓,我水滴石穿。妳鍥而不舍,我臥薪嘗膽。我就不信拿不下妳這個火山。
不過,估計這壹周侍者看我都看膩了。那天他特不好意思地跟我說,女士,不好意思,妳這桌有客人定位了,能不能麻煩妳……我看著安慕楚這次挺及時地轉過頭,壹臉奸笑。
我立馬站起身說,讓位是吧,好,我朋友到了。
說完,我直奔安慕楚那桌。
今天跟安慕楚約會的是壹個蘿莉,如果穿上校服肯定壹未成年,被我往桌前壹站嚇了壹跳。
我也沒理會她異樣的眼光,拖開凳子坐在安慕楚旁邊。
我以為小蘿莉怎麽著也得問問我的來歷,搞不好我是安慕楚這個花花公子的另壹個女朋友。誰知小蘿莉心理素質特好,看安慕楚不介紹,她也不問,繼續笑瞇瞇地吃著東西,毫無尷尬。
倒弄得我有點兒尷尬了,低頭開始玩手機,小蘿莉中途淡定地嗲聲嗲氣跟安慕楚說話,慕楚哥哥,給我講點兒好玩的事吧。
好玩的事?安慕楚慢條斯理地切著面前的牛排,別有深意地看了我壹眼說,好玩的事很多,不過最近倒有件事特別好玩。
快講講。小蘿莉興奮道。
安慕楚說,前幾天我開車,不小心蹭了輛機車,蹭掉了點兒漆。那輛機車不怎麽值錢,但那個女車主又兇又悍,開口勒索我壹萬。壹萬塊吧……雖然對我來說不算什麽,但我不喜歡被勒索的感覺。
安慕楚停頓了下,喝了口紅酒。
啊?小蘿莉憤憤不平,怎麽可以這樣?!
但是……我因為趕時間,就拿給了她。
啊?給她錢了?
嗯。安慕楚話鋒壹轉,懶懶道,不過,善惡有報,很快,當天下午,我就又碰到了女車主,她來雙娛談合作……啊?然後呢?小蘿莉的興致顯然被吊了起來,她興奮地追問。
然後,我決定跟她玩捉迷藏的遊戲,她去公司找我,我讓助理說在家,她跑家找我,我讓助理給了個郊外我根本不去的地址,她跑郊外,我讓管家告訴她我在市內。
哈哈,慕楚哥哥,妳好壞啊。小蘿莉咯咯地笑了起來,妳怎麽可以這麽壞?那接著女車主怎樣了?
接著,我裝出和她談合作的樣子,每天都約她談事,卻次次爽約。
哈哈,那她豈不是要被氣死?小蘿莉壹臉的幸災樂禍。
是的……我站起身,舉起眼前的杯子,壹杯水淋在了安慕楚頭上,鎮定地對小蘿莉說,幸好還沒死。
我不管安慕楚會不會打我,我覺得特別難受。本來我想著大家都是年輕人,公私分明,壹碼歸壹碼,就算有點兒誤會沖突也不至於做得太絕。但現在才發現,我太天真了,壹開始他就把我當猴耍,我還抱著滿肚子希望以為我能水滴石穿,心誠則靈。
我可以忍受安慕楚對我做的所有過分事,甚至可以接受他不高興直接甩我壹耳光,但我不能忍受他這樣淩辱我的自尊。
自尊是不值錢,可沒有自尊,整個人都不值錢。
再怎麽著妳也把我當人看是不是。
我還沒從對安慕楚失望的情緒裏緩過來,臉上“嘩”的壹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也被潑了滿面紅酒。我驚訝地看著對面的小蘿莉,沒想到她這麽彪悍。
她把酒杯“砰”的壹聲摔在了地上,指著我劈頭蓋臉地開罵,妳算哪根蔥啊,牛什麽啊妳,誰還不會潑人壹臉水啊。妳在這裏上演什麽灰姑娘戲碼呢,我最討厭妳們這種女人,壹臉的陽春白雪孤芳自賞,其實比誰都臟!
她面目扭曲咬牙切齒,我真懷疑她不是維護安慕楚,而是曾經受過什麽傷害。灰姑娘?她覺得我做這壹切都是為了勾引安慕楚?想象力這麽豐富她怎麽不去當作家?
小蘿莉說話聲音格外尖銳,滿屋子稀稀拉拉的客人都朝這裏看來,我特想反擊回去。但環顧著他人幸災樂禍的眼光,我突然發現,他們肯定不會覺得這裏發生什麽跟自尊有關的事,撐死就是男女關系的愛恨情仇。我突然有點兒無力,我想我不能這麽低端。
事談不成就談不成,但這氣,我是受不了了。
所以,我拿起手邊的包,想離開這個鬼地方。
小蘿莉卻壹臉防備地後退壹步,生怕我還擊她似的。
我發現,妳不想跟人計較時,會變得格外高大。
我真誠地看著小蘿莉和壹直冷眼旁觀的安慕楚,壹字壹頓道,我也討厭妳們這種人,自以為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動不動就以踐踏別人的自尊為樂趣。妳們都當自己是大爺,但不是誰都高興當孫子。
說完,我轉身欲走,卻差點兒撞到壹個人身上,我本能地避開走,那個人卻伸手溫柔地拉住我,壹把把我拉到他面前,他拿起桌上的紙巾,溫柔地幫我擦掉臉上的紅酒。
如果之前我不過是有些難受,那麽在仰頭看清來人臉的那壹剎,我變得格外難受,特別難受。
我張了張口,卻喊不出他的名字。
陸齊銘……
這個曾在我心口徘徊過無數日夜的名字,像壹把刀壹樣,深深地紮在我的心臟深處,很痛,可那些巨大的痛,都抵不上這個人站在我眼前痛。
雖然我知道,很多事情無可逃避,該遇到的人,就算走到天涯海角都會不期而遇,更何況生長在同壹座城市。
我每天出門前,都把自己收拾得光鮮亮麗,像壹個全副武裝的戰士。可我想過壹萬遍我們的重逢,卻都不是以這樣壹種始料未及的方式。
陸齊銘小心翼翼地幫我擦著臉,他沈默溫柔的動作像在呵護壹件稀世珍寶。然後,他把紙巾丟在餐桌上,邁開步子準備沖上去。
我壹把拖住他,眼淚差點兒掉下來。
我壹直覺得陸齊銘身上有種溫潤如玉的氣質,可以化解壹切暴戾的東西,所以當初他輕易地化解了暴戾的我。
但現在,我卻變得溫潤如玉了,更確切地說是懦弱了。
我拉住他,字不成句,齊銘,別,我沒事。
陸齊銘看著我,眼裏漫天漫地的心疼。那壹瞬,我以為我重新回到了十七歲時。他是將我救贖的少年,我是那個躲在他身後被他保護的少女。
可是,我很快從恍惚中醒了過來,我拉了拉他的衣袖搖頭,我沒事,我們走吧。
陸齊銘沒有再回頭看壹眼,拉著我離開了。
壹直沒說話的安慕楚卻突然在身後叫住我,他說,林洛施,沒有誰生下來就是當大爺的,大爺都是從孫子走過來的。
【2】他此刻的所有溫柔,都是妳自作多情的錯覺。
我沒有回頭,從陸齊銘出現的那壹刻起,我便忘了所有塵世流轉。
他的掌心還是那麽溫暖,可這雙手早在三年前便不再屬於我。
清醒過來,我掙脫開了他的手,我說,謝謝。
說完,卻又突然悲從中來,因為我想起當年我對陸齊銘說的第壹句話,也是謝謝。
高中時,我跟米楚還沒要好,她去班上找我尋釁滋事,那時年少輕狂,她賞我壹包粉筆,我丟過去壹把凳子。雖然都沒受傷,但局面已是非常火爆。如果沒有葫蘆適時攔下,以我和米楚這種大不了壹條命豁出去的二貨性格,可能真的是壹場腥風血雨的毆鬥。
那時,我們剛到實驗高中,彼此都不認識。
所以有次在餐廳遇到,我想跟橫插壹把的葫蘆道個謝,誰知我剛開口,葫蘆便立刻撇清所有關系,指著身旁的陸齊銘說,上次的事,妳想感謝就感謝齊銘吧,是他讓我那麽做的。
那是我第壹次知道陸齊銘,他穿著件簡潔異常的校服襯衫,卻穿得比別人矜貴。我看著淡然微笑的他,深深地說了句謝謝。
謝謝,多年以後,我再見到他,原來第壹句仍是這樣壹句,謝謝。謝謝妳,總是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將我拯救。
而此刻,陸齊銘也仍如多年前壹般,淡然地望著我笑,眼裏有我看不懂的情緒遊動。
多年前,他的眼睛裏是清澈,現在多了絲滄桑和堅定。
我想轉身走開,卻聽到陸齊銘輕輕地壹聲嘆息,他問,什麽時候回來的?
前不久。我機械地回答。
我們找個地方坐坐吧。陸齊銘說。
不了……我突然壹陣難受,我還有工作,我得先回去了。
我送妳。
不用。我指著不遠處的摩托車,我騎車來的。
說完,我跟被人追債似的,連再見都沒敢說,便匆匆逃離了現場。我生怕陸齊銘會從身後叫住我,手忙腳亂地騎上車。
直到跑出很遠很遠之後,我才敢回過頭。
然後,我看到陸齊銘仍舊雲淡風輕地站在原地,像壹棵安靜的樹壹樣註視著我。
那壹刻,我突然淚如泉湧。
從分別那天開始,我就做好了恩斷義絕的準備。我以為我們會成為最熟悉的陌生人。我以為,從此我的悲歡都不再與他有關。我以為,他再也不會像當初那樣不遺余力地保護我了。可直到這壹刻我才發現,那些自以為是的我以為,不過是我壹個人的自圓其說。
我恨自己此刻的心軟,恨自己的優柔寡斷。我不斷告訴自己,從他放棄妳的那壹刻開始,妳們的角色便從愛人變成了路人。他此刻的所有溫柔,都是妳自作多情的錯覺。
我壹口氣跑回了公司,然後才像回到自己的保護殼壹樣,慢慢心安下來。我剛去茶水間準備倒杯水,就碰到從會議室出來的蔣言。
他看到風塵仆仆的我挺意外。
他說,喲,難得看到妳,聽說妳最近忙得四腳朝天。
我說,妳少擠對我,能四腳朝天的那是王八。
蔣言嘿嘿笑得特奸詐,他說剛好找妳有事,到我辦公室來。
壹到辦公室,蔣言就給我倒了壹杯水捧到我面前,我邊喝水邊斜他壹眼,小賊,做了什麽對不起姑奶奶的事,都招了吧。
蔣言立刻暴走,他說,林洛施,妳再說話跟個小混混壹樣,小心我揍妳。
我才不信妳會揍我。我心裏暗暗腹誹,不過不敢說出來。放下水杯,我裝得壹臉諂媚,好吧,蔣總,妳有什麽吩咐小的去做?
蔣言冷哼了壹聲問,雙娛的項目談得怎麽樣?
我壹哆嗦,我還沒琢磨要怎麽跟蔣言交代就被逮了過來。
不過蔣言好像挺高興,我還沒開口,他就壹揮手說,有什麽困難報告給公司,公司會給予妳最完善的支持,之後我會建壹個組專門配合妳。妳壹定要把這事給我談成了,告訴妳,如果娛樂這塊談成了,我們公司兩年內絕對能上市……我看著蔣言卷著袖子揮斥方遒的樣子,心裏壹陣翻騰。
我知道,把概念不歸屬任何出版集團,單獨上市壹直是蔣言的目標。
我瞬間把那些沒有說出口的話吞回了肚子裏。
這幾年,從認識蔣言,別看有時他跟我蹦,我對他橫,但他對我來說都是至高無上的存在。他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把我收納到了旗下當編輯,在我最壓抑的時候又發掘了我寫作的才能。可以說,沒有蔣言,就沒有我的今天。
但現在,蔣言將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我,而我卻為了逞壹時之勇,把這個事辦砸了。我恨不得把腦袋割下來給蔣言當球踢。
我就知道我這人真沒什麽橫財運,以為安慕楚是壹個冤大頭。
原來我才是最大的冤大頭。
【3】生而為有錢人,那是他的福分。
從蔣言辦公室出來,我如坐針氈。
我覺得我這麽跟安慕楚掰了,無非是以後,他繼續走他的陽關道,我不但燒了自己的獨木橋,還燒了蔣言期盼的大好前景。
我早說過願意為蔣言赴湯蹈火,現在決不能為了安慕楚這壹碉堡退縮!他不就是憤怒我吞了他壹萬塊錢嗎,我還給他總行了吧。
成大事者能屈能伸。我壹邊安慰自己,壹邊挎上包準備出去取錢。
我剛打開門準備沖出去,就跟虞美人撞了個滿懷。
她看到我,眼圈紅得跟只小白兔似的,張嘴喊了我的名字就哽咽了。
我最近壹直忙雙娛的事,經常不在公司,都忘了之前虞美人說她媽媽做手術的事了,現在看她這表情,我下意識朝最壞的方面想去。
我立刻試探地問她,妳媽媽?
我媽媽沒事,手術成功。虞美人抽噎道,出事的……是我。洛施,以後……我可能不能再做妳的書了。
為什麽?我驚訝道。
我……我被公司停職了。虞美人低下頭,眼淚啪嗒啪嗒往下砸,有人在網上發帖討伐我,我……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嗚嗚嗚嗚……妳別急,先別哭,我有些震驚地拉住虞美人,出什麽事了?
虞美人抽抽噎噎,洛施,我真的很後悔,我相信那些人,可他們卻這樣對我,到現在我才發現原來我只有妳壹個朋友。
那些人是誰?為什麽要發帖討伐妳?妳倒是說重點啊。半天聽不到重點,我急性子立馬上來了。
虞美人猶豫了下,開始說,是我們公司壹個作者,我之前借了她的錢,她最近壹直催著我還錢。但是妳知道,我媽媽最近做手術,我壹直手頭拮據,所以,我跟她說等緩過了這個月再還她。可是她不聽,就在……皇榜論壇發帖曝光我。嗚嗚嗚……妳知道皇榜論壇是國內最大的撰稿人論壇,現在整個行業都知道我欠債不還了。而且……而且……之前有些作者會經常送我禮物。我沒跟他們要,是他們自己送我的……但現在……他們壹起跳出來說我收禮……嗚嗚嗚……收禮?平時是有讀者跟作者會寄禮物給編輯,不過都是些小玩意兒跟吃的罷了,說收禮有點兒說不過去吧。
妳別難過,也先別著急。我同情地拍著虞美人,覺得我倆真是難姐難妹,充滿了各種不順。
洛施,我真的沒跟他們要過,都是他們自己送的,他們現在反而這樣說我……虞美人強調完又哭得稀裏嘩啦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相信妳。雖然我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但仍然竭盡全力地安慰著虞美人,可能公司現在只是覺得影響不好,所以想先壓壹段時間,妳千萬別急,我之後去蔣總那裏探探情況。
洛施,只有妳才是我真正的朋友,妳壹定要幫我,妳不幫我就沒人幫我了。
虞美人大概哭了半個多小時才停下來,我跟她壹起走出公司,心情也有些灰暗,把她送上車後,我轉身去銀行取了壹萬塊錢,聽著取款機“嘩嘩”的數錢聲,我覺得心疼。這可是我倆月的工資。
要是安慕楚收了錢不給我機會,我覺得我肯定會背個炸藥包跟他同歸於盡。
唉,算了,這豪言壯誌也就給自己壯壯膽兒,其實我能怎麽他。生而為有錢人,那是他的福分。
只不過我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變得能屈能伸了,生存不易。
我帶著巨款,壹路絕望地奔到雙娛,離下班還有壹個多小時,但安慕楚那個高冷美麗的助理卻告訴我安總不在公司。
我問她安總什麽時候回來。她說,不知道。
我說那我在這裏等吧。
說完,我壹屁股坐了下來,看著人來人往的辦公人員。我覺得做影視的人比我們做出版的有意思多了,就從穿衣風格都能看出來,壹會兒鬥篷女巫裝,壹會兒內褲外穿超人裝,個個都穿得不同凡響,走在時尚尖端。
好不容易走過來壹個特正常穿白裙的美人,我卻越看越熟悉,熟悉得讓我如遭雷擊。
千尋!阮千尋!我站起身激動地喊道。
白裙美人擡頭看我,也楞怔在原地,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洛施?!
我飛速沖上去,壹掌拍在了她肩上激動道,妳怎麽在這裏?
妳又怎麽在這裏?千尋反問我。
直到坐到了樓下的咖啡廳,我還有些不可思議。
當年我出國學習前,千尋就離開了C市,她斬釘截鐵地要去外省發展,拋下我們壹大幫朋友。
我問她,妳什麽時候回來的啊?
千尋說,我出去沒多久就發現挺舍不得妳們的,所以打了辭職報告就回來了。
少來。我說,就妳當年那幹脆勁兒。
千尋笑了,忽然嘆了口氣說,真的。我出去後,發現原來人都是會變的,變得現實變得利益其實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變得不認識自己。
她說,洛施,以前我總覺得妳們幾個的日子過得特不真實,我才是腳踏實地的那個,但後來我發現,其實我才是那個活得最虛幻最理想主義化的人。
千尋的話讓我頓時有些傷感。我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麽,但我知道,分開的這幾年,她吃的苦並不比我少。
長大以後,我們都是這樣在荊棘叢生的路上,舉步維艱地行走。
看著千尋,我更想當年壹起叱咤風雲的米楚和蘇冽了。
有時妳越企圖忘記,記憶便越清晰。妳越想掩埋過去,回憶便越猖狂。
不知道米楚和蘇冽現在怎麽樣了?她們是否也像我跟千尋壹樣,在壹個城市似是而非地活著。她們是否也會像我想起她們壹樣,想起我。
妳……有聯系上米楚和蘇冽嗎?雖然不抱任何希望,但我仍不死心地問千尋。
千尋搖頭說,我回來後,妳們都已經不在了。我連妳都聯系不上,更何況是其他人了。
雖然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我仍有些傷心。
千尋看出了我的難過,她很快岔開話題問,對了,妳怎麽在雙娛?
說到這個,我激動了。我正踏破鐵鞋無覓處呢。我問她,妳是不是在雙娛工作?妳認識安慕楚嗎?
在雙娛沒有不認識安總的,妳找他有什麽事?千尋壹臉八卦。
我白她壹眼,把最近的事事無巨細地跟她講了壹遍,除了遇到陸齊銘那段。
千尋聽完震驚了,她說,林洛施,妳訛了安總壹萬塊錢?妳拒絕了他的名片?妳還潑了他壹頭水?
我本來對安慕楚有點兒心虛,但被千尋這麽壹反問,我不服了,我說,他捉弄我在先。
千尋說,真不知道是說妳蠢還是傻。如果他不想跟妳合作,恐怕連妳的面都不會見,直接回絕妳不更省事。
我說,算了吧,我寧可被壹槍崩死,也不願意被壹刀壹刀淩遲。妳說吧,妳告訴不告訴我他地址,放心我不會出賣妳的。
千尋無奈地搖頭笑了,她說,得,我不怕出賣。朋友是用來幹嗎的,就是用來擋刀槍的。
我贊許地給千尋豎了個大拇指,妳真棒。有妳這麽通情達理的朋友,真不知道怎麽報答妳,放心吧。我拍著千尋的肩膀,下輩子做牛做馬,我壹定拔草給妳吃。
千尋白了我壹眼。
【4】我來時就做好了被羞辱的準備。
因為有要事在身,所以我跟千尋也不便過多敘舊。
我跟她互留電話後,拿著她給的地址直奔萬寶國際。
這世上最後能靠得住的還是閨密。幾乎不費吹灰之力,連小區門禁森嚴的保安,千尋都幫我打好了招呼。
所以,相比於前幾次找安慕楚,這次壹路格外暢通無阻。
有熟人真好,走哪兒都像有通行證似的。
不過,安慕楚這個渾蛋行蹤不定,千尋也只能幫我到這裏了。我把大寶馬停在門口的噴泉邊,席地而坐。
黃昏的天空真漂亮,蝦紅紫紅藏藍,壹天中我最喜歡這個時刻,寧靜而浪漫,整座城市都像披了層柔和的光暈。
這裏真安靜,富人住的地方,連樹木和花草都比其他小區名貴,坐下來才發現,我跑了壹天沒吃什麽東西,肚子餓得能吞壹頭牛。
我特想去買點兒吃的,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因為我不知道安慕楚這個心血來潮的人什麽時候回來。
我忍著肚餓趴在噴泉邊開始想下壹本小說的情節,我必須把安慕楚這個禽獸寫進我書裏,寫成反派,性格古怪容貌醜陋,最重要的是讓他永失所愛。這麽想著,我覺得好像真報了仇似的,壹個人傻樂起來。
其實,我之所以愛寫書,就是因為可以輕易操縱書裏的人物命運,可以掌控春花秋月、夏雨冬雪的四季。我讓誰難受誰就難受,我讓誰高興誰就高興。我讓時間過去,大筆壹揮很多年以後,時間就在我筆下毫不留情地消融了。
可現實從來不是如此。
要不然,我也不會在看到陸齊銘那壹瞬間仍舊那麽那麽痛了。
我壹直以為,我們重逢時,我已經長成壹個堅不可摧的女子,不再像以前那樣不成熟,愛哭愛笑愛跳愛鬧的,能夠若無其事地上前對他說聲,妳好,別來無恙。
但上天好像總是故意愛看人笑話壹樣,在我最狼狽之時,他粉墨登場。
我曾練習過無數次的若無其事,到最後卻都無濟於事。
多悲哀,如果我們生活在書裏就好了,那麽我就可以把從我身邊消失的好朋友都寫回來,還有我的小戀人陸齊銘他壹直都寵我寵上天,我們的生活裏沒有誤會與反派,只有漫天漫地的幸福,像糖果壹樣,都是甜的。可是如今,我們的那段時光卻似裹了壹層糖衣的藥丸,最開始是甜的,後面全是苦的。而我們,無權選擇。
我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我又累又餓地睡著了。
我正夢到烤雞烤鴨烤魚輪番在我面前跳舞時,突然被人壹把推醒了。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安慕楚放大的臉,嚇了壹跳。我壹臉防備地看著他,妳怎麽在這裏?
安慕楚直起身冷笑壹聲,這話該我來問妳吧。
我抹了把臉環顧周圍,終於想起自己來的目的,頓時有些尷尬,這可是人家的地盤。
我立刻強顏歡笑地打招呼,安總,妳回來了?
安慕楚不理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反正我來時就做好了被羞辱的準備,所以現在把臉撕下來,放地下踩吧。
我繼續討好地看著安慕楚,對不起,安總,今天的事我給妳道歉。
道歉?不是道歉這麽簡單吧。
噢,對了。我從包裏拿出壹萬塊錢遞給安慕楚,是,我來還妳錢。上次的事真對不起,是我莽撞,狗眼不識泰山。我壹臉的諂媚。說完,我都想找個地縫鉆進去,我就不明白我為什麽這麽作踐自己……算了,為了蔣言為了蔣言。我心裏反復催眠自己。
安慕楚看著我,似笑非笑,沒有接錢。
我再次壹鼓作氣,硬著頭皮說,今天的事是我不對,我太年輕按捺不住脾氣,只要安總能原諒我,以後怎麽刁難我,我屁都不會放壹個。
安慕楚笑了,他說,錢本身是賠給妳的。而且,妳想太多了,我沒時間刁難壹個小人物。
說完,安慕楚冷酷地轉身準備走。
安總……我心急伸手拉住安慕楚,安總,或許妳不明白妳壹句話掌握著生殺大權,妳可能只是隨口或隨心說的。但妳不知道,妳壹句話可以讓多少人少奮鬥也可以讓多少人萬難之後仍有萬難。
對,我現在不想讓妳少奮鬥。安慕楚拂掉我的手冷酷地道,妳走吧。
安總。我咬唇,繼續低聲說下去,求妳給我壹個機會。
機會?安慕楚冷笑,機會是留給有準備能吃苦的人的。
那是我啊,安總。我說,請安總再給我最後壹次機會。
安慕楚懶懶地看了我壹眼,妳要機會?
我誠懇地點頭。
好。妳要機會,首先就要明白機會在現實裏有多渺茫。
說著,安慕楚揚手拋出手裏的車鑰匙,隨著壹道完美的弧線和“咚”的壹聲響,車鑰匙落進了噴泉池子。
安慕楚挑釁地看著我,如果妳找到車鑰匙,我就再給妳壹次機會,如何?
我看著深邃的噴泉池,富人住的地方,有必要將噴泉池都建得這麽大這麽深嗎?深色的水烏泱泱的,透著初秋的涼意,最重要的是,噴泉池子裏沒什麽魚烏龜什麽的吧……我最怕這些玩意兒了……沒事,妳放棄也可以理解。這時,安慕楚這個孫子還在旁邊煽風點火。
我壹咬牙,擡頭問他,妳說話算話?
安慕楚點頭。
好。我將包取下放在噴泉池邊,撲通跳進池子裏,水立刻淹沒我的腿。
祝妳好運。安慕楚笑了笑,轉身走了。
我看著安慕楚的身影消失在路燈裏,恨不得把他揪回來扔池子裏涮幾圈。這個禽獸!找到了鑰匙我壹定摔他臉上!
【5】每個光鮮亮麗的女孩背後,都可能曾有過壹段荒蕪叛逆的人生。
我不知道我在噴泉池裏晃悠了多久,因為我再回過神就是在醫院了。以前,我特羨慕那些柔弱的姑娘,動不動就能玩個暈倒什麽的,弱柳扶風得讓人看著要多心疼有多心疼,沒想到有壹天我也能化身為林妹妹。
我看著頭頂慘白的天花板,回想著之前的遭遇。
我在噴泉池裏來回晃蕩,晃蕩得巡邏的小保安都有了惻隱之心,恨不得把滿池子的水放了給我找。
幸好上帝偏愛好姑娘啊!天無絕人之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凍得上下牙都打架時,終於摸到了車鑰匙。
我興奮地舉起車鑰匙就準備爬出噴泉池,手剛搭上噴泉池邊沿,兩眼壹黑昏了過去。昏倒前,我還看到那個小保安也特替我高興,笑得跟個笨熊似的憨態可掬。
對,車鑰匙呢?我壹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身,發現兩手空空,桌上也空著。不會又掉水裏了吧?是小保安把我送過來的吧?鑰匙會不會在他那裏?
嘿,還挺矯捷。門口壹聲嗤笑打斷了我的思考,伴隨著壹張我恨不得給他兩拳的臉,安慕楚輕松地走了進來。
我跟個刺猬壹樣,警惕地看著這個奸詐的人。
他壹副懶得理我的樣子,把手裏的東西壹股腦兒塞給了我。我壹看皮蛋瘦肉粥、蔬菜包、燙生菜,口水都流了下來,但我不是格局 這麽小的人,我必須先問清車鑰匙的下落。
誰知我剛擡起頭,還沒張口,安慕楚就白了我壹眼,從口袋裏摸出車鑰匙丟我面前說,可以吃了吧。
我二話不說,立馬狼吞虎咽起來。安慕楚在壹旁坐下,對我的吃相嗤之以鼻,我也懶得理他。
不過吃完後,我又指使他去給我買蔥油餅、竹筒米糕、炸醬面。
安慕楚跟看只特立獨行的豬壹樣看著我,再三確定,妳真的要吃?
這次換我白他壹眼了,我特理直氣壯,要不是被妳折騰得連吃飯時間都沒有,我能餓暈嗎?
安慕楚臉色壹變,頓時有點兒低我壹等似的,很老實地出去給我買吃的了。
回來的時候,他捎了壹個iPad,我在吃東西,他坐在旁邊很專心地看iPad。我開始以為他下班還要工作,對他充滿了同情,原來有錢人也不是那麽好當的。但我吃完側身找垃圾桶時,看到他的iPad屏幕上,居然是賽車遊戲……我躺在床上開始長籲短嘆起來,哎……哎……
安慕楚終於忍不住擡頭看了我壹眼,不耐煩地問,又怎麽了?
怎麽了個屁啊!我心裏爆粗口,當我接受點滴的洗禮時,妳個罪魁禍首竟然在旁邊玩遊戲!狼心狗肺!
但我不敢這麽說,我只是悠悠地嘆息:我覺得現在人情越來越淡薄了,特別是網絡的發達,使人們交流越來越少了。有時面對面,大家也在Q上說話。現在的小孩子,拿起iPad就能無師自通,玩起遊戲來連飯都不吃……妳到底想說什麽?安慕楚擡頭掃了我壹眼。
我想說……照顧壹下病人的情緒,病人忍受著病痛的折磨,時間過得更難熬壹點兒。我迅速說完不再看安慕楚,說的這麽明白他應該會懂的。
哦……安慕楚應了聲後,繼續低頭玩遊戲,絲毫沒有要把iPad讓給我玩的意思。
……
我只得繼續無聊地躺在床上輸點滴,沒壹會兒,安慕楚突然站起身走到包邊,伸手在包裏摸索了壹會兒,然後丟了壹本書過來。
無聊就多看書吧,看書使人不會顯得那麽蠢。
……
誰蠢啊……對安慕楚這種冷嘲熱諷的精神折磨,我真的想抓狂,但我又不能拿他怎樣。
最後,我郁悶地拿起書,壹看書名我樂了,《愛麗絲夢遊仙境》。沒想到安慕楚竟然還看這種書。
安慕楚立刻知道我在想什麽,白了我壹眼說,想法別那麽齷齪。這是給我小侄女買的。
噢,是嗎?我笑得別有深意。安慕楚壹副懶得理我的樣子。我也不計較,拿起書開始朗讀起來。
安慕楚說,林洛施,妳能不能不要再向宇宙發送妳不標準的普通話?
我說,我爸說,看書要朗讀才記得住。
這是笨人的方法。
……
就這樣,我在跟安慕楚的互看不順眼中,終於熬完了掛水,掛完水已是淩晨。
安慕楚問,是在這裏休息壹晚還是回家?
在這裏休息壹晚,開什麽玩笑。我急忙躥起來,伸展著胳膊和腿嚷嚷,回家,當然回家。我就是壹血糖低而已,打點兒葡萄糖就好了。妳看我現在好得不得了。
安慕楚看我確實回歸茁壯,也跟火箭似的沖出去叫護士了,比我急迫多了,弄得跟他和我多待壹秒就會少活壹天似的,讓我異常不爽。但我大度,我不跟他計較。
他把我送回家時,我特禮貌地說了聲,安總再見。他卻壹副再也不見的嫌棄神情,踩著油門就跑了。
我滿頭黑線地站在原地,這個渾蛋。
不過轉而我又高興起來了,雖然走了趟醫院,但好歹我的Case拿到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心情愉悅地哼著小曲邁著虛弱的步子朝家走時,墻角突然躥出壹條黑影。
我嚇了壹跳,擡起頭看到壹個人影站在面前。我還沒來得及喊,就聽到壹聲悠悠的,洛施……我捂著胸口看著虞美人問道,妳怎麽在這裏?嚇死我了。
虞美人說,我壹個人睡不著,我在這裏也沒什麽朋友,所以就來找妳。但妳不在,電話也打不通。
噢。我手機沒電了。我帶著她朝家走。
剛剛送妳回來的是誰?妳男朋友嗎?虞美人問。
我消受不了這福氣,壹冤大頭。噢不,冤大頭是我,他是壹路人甲。我邊走邊發泄對安慕楚的不滿。
到家後,我突然意識到,我看著虞美人,妳晚上住我這裏嗎?
虞美人可憐巴巴地看著我,是啊。妳不會不收留我吧?
不會不會,我開心還來不及。我立刻蹦跶著去鋪床找枕頭了。
我很久沒跟人壹起住了。我想起以前,米楚把我家當她家壹樣橫行霸道,還有蘇冽和千尋,動不動就來我小窩蹂躪壹番的時光,心裏又是壹陣憂傷。
我終於明白,有時站在原地也需要莫大勇氣。離開的人想丟掉回憶,而站在原地的人卻想守護著回憶,自以為是地以為,壹切還回得去嗎?
躺下後,虞美人突然轉頭問我,洛施,以後我該怎麽辦?
她無助的眼神像壹只無辜的鹿,我看著她心下壹陣酸楚。我想起當年我的好友壹個個離我而去時,我的戀人拋下我奔向他的幸福時,我也是如此,畏怯得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明天照常升起的太陽。
我拍了拍她安慰道,別怕,這世上很多路都是妳以為走到了盡頭,其實它只不過是壹個轉口,說不定前面就有柳暗花明又壹村的驚喜。
那天晚上,我基本壹夜未睡,因為虞美人不停地發夢,大吼大叫地醒來。我知道她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
特別是天快亮時,我覺得身旁空無壹人,朝房間四周掃視壹圈,看到虞美人站在窗子邊,我整個人嚇得從床上彈起來,我說,妳不睡幹嗎呢?
虞美人轉過頭悠悠地看了我壹眼說,洛施,我想死。
我嚇了壹跳。最近我已經被安慕楚折磨得筋疲力盡了,被虞美人這麽壹嚇差點兒神經衰弱。我把她拉到床邊坐下,壹再安慰她,保證天壹亮,我去公司就立刻打聽她的事,才總算把她安撫下來。
就這樣,我迷迷糊糊半夢半醒又睡了壹會兒,很快天就亮了。
我起床刷牙時,看到虞美人正坐在沙發上抽煙,我特意外。我說,妳竟然會抽煙,我以為神仙姐姐連飯都不吃呢。虞美人笑了笑,她的笑裏有滄桑有倉皇。
她說,洛施,妳知道在去概念前,我在幹什麽嗎?
幹什麽?難道是當小姐。或許跟米楚她們開玩笑慣了,這個清晨,面對虞美人,我咬著牙刷,開起了不著邊的玩笑。
誰知虞美人的眼神卻暗了暗,她抽了口煙,輕緩地吐出來,緩緩道,雖然不至於那麽慘,但也好不到哪裏去。我在酒吧賣酒。
我震驚地看著虞美人。
虞美人卻不看我,繼續說,我每晚為了多賣壹打酒,差不多要喝半打。而且我還要忍受有些齷齪顧客的上下其手。妳知道為什麽我在概念升得快嗎,其實不是我比別人聰明比別人條件好,而是我能喝。我剛進概念時,不在編輯部,而在行政部。他們都說我天生就是屬於交際應酬的,可是我厭倦那樣的生活。所以後來在我強烈要求下,我經過重重考驗,進了編輯部。
我負責的第壹個作者是妳,其實這是我跟蔣總求來的,因為開始有壹大堆稿件讓我選,但我獨愛妳文字裏的淋漓盡致。妳不知道,妳與別人寫的青春都不壹樣,決絕濃烈的感情像能把人燃燒成灰燼。
說著,虞美人彈了下煙灰,突然看著我笑了,昨晚我做噩夢壹定嚇到妳了,真的對不起。
我叼著牙刷,看著晨光裏的虞美人,有些呆滯。
我沒想過她有這樣的經歷,她平日的習慣壹直讓我以為,她雖然不是生在大富大貴的家庭,但壹定也是被寵愛包圍長大的,所以才會有飄飄欲仙的氣質,以及大手大腳的花銷。但直到這壹刻我才發現,原來每個光鮮亮麗的女孩兒背後,都可能曾有過壹段荒蕪叛逆的人生。那段混沌灰暗的時光像壹個繭,將她們包裹其中,但終有壹天,她們會破繭成蝶。
人們只會關註蝶之美,蝶之光,卻從來不會在意,蝶之生,蝶之隕。
如果之前我只把虞美人當作壹個比較要好的同事,那麽在這個早上,我得知了她的過往後,心裏已經把她從同事的分組裏,拖到了好友那欄。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她的哀樂也和我息息相關。
這樣想著我突然覺得愉快,這幾年來,虞美人是我交的第壹個朋友。
我坐在虞美人面前緩慢地刷完了牙,然後口齒不清地對她說,別怕,有我在。
就像多年前,我和米楚、蘇冽、千尋這群好友在壹起壹樣,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她們也總會對我說,別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