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章：問題的關鍵

“楚縣，這就是您的辦公室，您看壹下，還有什麽需要的，我告訴辦公室馬上去購置。政府辦主任高大誌，為楚揚拉開辦公室的門，將他引了進去，隨即熱情地說道。
高大誌人如其名，長得又高又壯，壹米八五的個子，加上壹身的肉，目測之下起碼有兩百六十多斤。人家都說政府辦主任是個操心的差事，沒想到他卻養了這麽壹副好身板，倒是少見。
楚揚走進這間辦公室，打量了壹下。這是壹間朝陽的房間，地上鋪著原色的木質地板，寬大的實木辦公桌上，放著壹臺黑色的聯想商務筆記本，還有壹些辦公用品。寬大的大班椅後面，是壹組四開門的同色書架，只是上面都是空的，沒有什麽書籍。
角落裏都布置了寬大的綠色植物，顯得很有生氣，壹側的墻壁之上懸念著中國地圖和世界地圖，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麽其他的布置了。
“行，不錯，就這樣吧。”楚揚點了點頭，表示很滿意。其實他對這個辦公的地方倒沒有太高的要求，說起來這間辦公室比起他在燕京華音娛樂的那間差得遠了，只不過他來這個地方，也不是為了享清福的，而是來真真正正幹點事情的，自然也不會去計較這些東西。
“您滿意就好，楚縣，還有壹件事情，您看您的專職秘書這件事情，什麽時候定下來？辦公室從秘書科挑了幾個小夥子，筆桿子都不錯，這是名單，需要您定壹下。”高大誌說著，把壹份打印的名單遞到了楚揚面前，上面列了六、七個人的名字和基本資料。
“秘書啊，我的級別可以配秘書嗎？”楚揚有些奇怪地問道。他倒是不知道副縣長能不能配秘書，不過日常工作中如果能夠有壹個人給他辦壹些雜事瑣事，倒是方便許多。想到秘書這件事情，他就不由得懷念起了丁婷。原本打算是讓這小丫頭跟著自己壹起下來的，可是不知怎的，這小丫頭居然被紀委給看中了，直接被抽調到了中紀委五局，對於小丫頭來說，這可算得上是升職了，楚揚自然不能擋著她進步的道路。只是他心裏也在納悶，這小丫頭怎麽就不聲不響地，被紀委看中了呢？
其實這件事情也是他沒走心的緣故，之前在文化部的時候，幾次面對對手的暗算，都是這小丫頭暗地裏幫的忙，特別是搜集那位副部長的“黑材料”的時候，這小丫頭的表現直接就讓紀委刮目相看，結果也不知道是誰開的口，就把她給要了過去。
看到高大誌在那裏等著自己，楚揚沈吟了壹會兒說道：“秘書這事兒先不急，等等再說吧。”
“行，楚縣那您看您的司機？”高大誌見領導不忙著定秘書，也沒有異議，這件事本來就需要看領導的心情，有的急，有的不急，有的講究，有的隨意，這都不壹樣。
“司機？不需要，我自己開車就行。”楚揚擺了擺手，他自己的駕駛技術就是超壹流的，要司機幹嘛？
“可是，楚縣，這個，這個司機縣領導都有的，這是您應該享受的待遇。”高大誌沒想到這個年輕的副縣長居然想自己開車，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不過想到這家夥的年齡，也就有些了然了，估計是小孩子心性，還沒玩夠呢。堂堂副縣長自己開車？這要是在中縣，可要算是壹大奇景了。
“不用了，不是說中央要開始公車改革？反正這玩藝兒早晚也要去掉，再說我自己有車，就不用這麽麻煩了。”楚揚揮揮手，絲毫不在乎地說道。
別的領導坐公車，或許只是為了擺譜，不過他真心不需要這個。想要擺譜，他也用不著到這個地方來擺。現在他只關心壹件事情，如何以最短的時間內，將縣裏的工作擺布開，讓老百姓真正打心裏對他的工作滿意，說到底還是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獲得信仰之力。這是他的壹個試驗，只不過這種事情，只能他自己心裏知道，和別人那是萬萬說不得的。
“公車改革？”聽到這位楚副縣長說起這件事情，高大誌臉上露出壹絲苦笑，同時心裏暗自稱奇，心道這燕京下來的官員，到底和地方上的領導不壹樣。這裏的領導眼巴巴的盯著的這點福利，在人家的眼裏根本就瞧不上。
公車改革這事，估計最歡迎的是那些老百姓和普通的小科員，至於那些正在坐著公車的領導，肯定沒有壹個樂意的。享受慣了公車，誰願意再去自己開？所以這項政策中央雖然是下了死命令執行，可是下面的人都是拖壹天是壹天，能坐壹天就坐壹天。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真改，可只要是上級部門沒有“精神”，那他們就可以繼續裝傻充楞，享受壹天是壹天。
或許有人會問，中央不是已經都下了政策了嗎？
註意，那只是中央下的政策。對於地方來說，中央政策只是壹個指導性意見，雖然誰都不可能提出反對，但要執行，可沒有那麽簡單。
首先，中央的命令要傳達到省裏，然後省裏根據自己的情況，先要調查摸底壹番，然後再出臺自己的實施細則，等正式的東西出來的，下放到市裏，市裏還要照著樣子做壹遍，再等最後到了縣裏，那就估計不知道需要多少時間了。而且經過這壹番“經歷”，中央的政策到了下面會被執行成什麽樣，那就根本無法想象了。有的甚至和中央的初衷偏離十萬八千裏，也是很常見的現場。
所以經常會聽到有的老百姓調侃，“中央的經都是好的，只是到了地方上，卻被壹群歪嘴的和尚給念歪了。”
眼看著這位楚副縣委不選秘書，也不要公車，政府辦主任高大誌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摸不透這位領導的脾氣，再請示了壹番之後，見對方實在沒有什麽要吩咐的了，這才和楚揚打了聲招呼，隨即轉身退了出去。
楚揚眼看著高大誌關上了門，便坐在了自己的辦公桌前，發起了呆。
整整壹個下午，沒有壹個人來他的辦公室拜訪，他也不懂這壹套，發了壹會兒呆之後，又打開筆記本上了會兒網。筆記本是最高級的ideapad系列，速度很快，網速也相當快。楚揚翻到了娛樂新聞欄目，意外地看到居然有不少新聞是寫自己的。大多數的話題依然在圍繞著自己在春晚上的大出風頭，還有自己那個曾經的楚副處長的位置。只不過看著這些新聞，倒還沒有幾個報道自己來中縣任職壹事的。
這也正常，這壹次組織部的任命，本來來得就很快。別說媒體了，就連各級地方都沒有來得及準備什麽，所以消息暫時還沒有傳出去。
忽然之間，壹則新聞映入了他的眼簾。
“恩？陳朗隔空喊話？要我去參加肖邦杯和他壹決高下？這倒有點兒意思啊。”楚揚看著那條新聞，嘿嘿壹笑說道。
“聽說那個肖邦杯是世界頂級的鋼琴大賽，裏面都是大師級的鋼琴家，去見識壹下倒也不錯。只不過眼前卻需要先把這件事情幹好。”楚揚壹想到信仰之力的事情，心裏便有些癢癢。
他不太愛上網娛樂，除了看新聞基本就不會幹別的。原來那個楚揚有壹個企鵝號，他也總不上了。玩了壹會兒電腦覺得有些無聊，便合上了筆記本。眼看著時間快下班了，他便走出了辦公室，向李明哲的辦公室溜達過去。
李明哲的辦公室位於走廓的東側盡頭，離他的這裏相隔了三個門。門是那種金屬防盜的，門上有門鈴和攝像頭，楚揚輕輕摁了壹下門鈴，不壹會兒便聽到壹聲輕響，門已經打開了。
楚揚打開了門，眼看著李明哲這家夥也是壹邊抽著煙，壹邊正在上著網，不禁笑呵呵地說道：“妳這家夥也很閑嘛。”
“嘿嘿，老大，我這不也是頭壹天上班嘛，工作有的是時間幹，不必急於壹時，對吧。來，老大妳坐！”李明哲眼看是楚揚進來，頓時嘿嘿笑道，隨即起身殷勤地將他讓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如果眼前這壹幕被中縣的那些幹部們看到，肯定眼珠子掉壹地！話說這兩個人什麽情況？到底誰是縣長誰是副縣長？
雖然李明哲的任職裏有壹個“代”字，但體制裏的人都清楚，那只是壹個約定俗成的東西而已，壹年以後的人大會上，肯定是要去掉的。而楚揚只是壹個副縣長，別看這壹正壹副，裏面的含金量可差得遠了。
壹個縣的縣長，手裏握有的權力那是相當大的，除了組織人事這塊兒需要以書記的意思為主之外，剩下的幾乎全縣的大小事宜，都需要他拍板決定。
而壹個副縣長呢？如果分工是壹些比較重要的部門，可能還有壹點份量，可若是分到壹些工會、婦聯、民族宗教等壹些閑職，那可就基本上等同於壹邊站了。還不如壹個好壹點的局的局長。
當然，楚揚的分工，都是比較重要的壹些部門，無論是經濟、工業、環保、教育還是文化工作，都屬於壹縣的大事，可謂是重權在握。但再重要，比起李明哲這個正牌縣長來，也是差了許多。
而此刻，卻是這家夥大搖大擺地坐在椅子上，而李明哲這個縣長則站在他壹旁點頭哈腰，這也實在是太違和了。
而楚揚也很坦然地受著這壹切，根本不認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對於他來說，這份工作更像是壹個遊戲，壹場小實驗，有種玩那個角色扮演的感覺。他的根本目的也不是這個，不需要在這裏看誰的眼色行事，即便是那些面子上需要照顧的東西，也是點到即止，純粹是為了讓自己玩得更“專業”壹點罷了。
“恩，明哲，我可是早就跟妳說過了。說起來我對這個職務也不是那麽看重，我所關心的是在這個位置上，能夠真正做點什麽事情，之前我了解過中縣的壹些情況，看上去還是存在許多問題啊。”
楚揚皺著眉頭說道。之前在來的時候，他就做過了壹些工作，從網上了解到了中縣的壹些情況。單從財政收入這壹個主要指標來看，去年壹年，中縣在整個燕北省是排在倒數的，而且因為造紙廠汙染問題，近期上級又下了通令，還準備要關停壹批，對於中縣的經濟來說，可以說得上是雪上加霜。
而且在其他方面，也存在著壹些問題，比如壹些老百姓因為土地問題頻頻上訪，令得縣裏的領導很是頭疼。還有教育問題，近幾年中縣的教育連續滑坡，也是讓上級的領導很是詬病。
楚揚把這些了解到的東西和李明哲說了壹遍，後者聽了不說話，只是嘿嘿直笑。
“笑什麽笑！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我知道我搞政治這壹套不如妳，不過我有我的方式，妳就跟我直說，需要怎麽弄見效最快，剩下的交給我來做。”楚揚揮揮手，簡單粗暴地說道。
“老大，工作不是這麽幹的。”李明哲眼看著楚揚壹副恨不得馬上就把這些問題全都解決了的架式，笑著說道。
“那要怎麽幹？”楚揚揚了揚眉毛反問道。
“太祖他老人家教導我們，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妳之前說的那些，只是表面現象，根本的問題不在這裏。”李明哲嘿嘿笑著說道。
“說重點，不在這裏，妳說問題在哪裏？”楚揚直接反問道。
“根本的問題，在人！”李明哲說著，看了楚揚壹眼，接著說道：“老大，妳剛來這裏，屁股還沒坐熱，就發現了這麽多的問題，可想而知，肯定還有更多的問題存在。壹個小小的中縣就這樣，那壹個市呢？壹個省呢？整個華夏呢？”
看著楚揚在認真聽著自己講話，李明哲說得更來勁了，繼續道：“作為領導者，解決問題，不是要靠自己沖鋒陷陣，更多的是要靠手底下的人，需要有壹幫忠心於妳，肯為妳沖鋒陷陣的人。而且這些人還要有相適應的能力，這才能幹成事。而領導者，只負責布置任務，還有事後的驗收，同時獎勤罰懶，只要把這工作做好了，那自然什麽事情都做得成了。”
李明哲說到這裏，看著若有所思的楚揚，繼續笑著說道：“老大，我問妳，妳在辦公室裏也呆了半天了，這期間，有沒有人找妳匯報過工作？”
“匯報工作？匯報什麽工作？”楚揚有些奇怪地問道。
“哈哈，妳說呢？老大，我沒記錯的話，經濟、工業、環保、教育、文化工作，這些都是妳分管的吧。”李明哲問道。
楚揚不知道他問這個幹什麽，點了點頭。其實他以前也沒有基層工作的經驗，雖然給了自己這些個分工，可他初來乍到，也不知道這些工作該如何抓起。
“既然是這樣，那下午這些部門的壹把手，或是其他的副職，有沒有找妳匯報工作的？”李明哲問道。
“這個沒有，很重要嗎？”楚揚反問道。
“呵呵，當然重要。老大，妳想想，妳是主管他們的縣級領導，妳第壹天來這裏工作，他們居然理都不理妳，這裏面是什麽意思？分明是沒有把妳這個主管的副縣長看在眼裏嘛。”李明哲說到這裏，嘿嘿笑了起來。
“這個真沒想到，他們不來，我自己去不就得了？”楚揚有些不明白地說道。
“老大啊，妳要學會用領導的眼光看問題。這裏面有壹個主次問題，而主次問題的背後，則是壹個態度問題。”他說到這裏，頓了壹下之後繼續道：“我之前查過那個何書記的情況，他在這裏可是已經幹了十多年了，根深蒂固啊。據說，之前的縣長被他打壓得絲毫還手之力都沒有，甚至連壹個小小的科級幹部的任命，都沒辦法決定。妳說說看，壹個縣長做到了這個份兒上，窩囊不窩囊？”李明哲嘿嘿冷笑著說道。
“是夠窩囊的。對了，妳光說了這麽半天，今天下午找妳匯報工作的有幾個？”楚揚笑著問道。
“我？嘿嘿，比妳強點兒，有壹個。是文化局的壹個副局長，還是個有夫之婦，長得倒是挺妖的，可惜檔次差了點。再說哥們兒我也不好人妻這壹口兒，嘿嘿，聽說是以前老縣長的人，估計是壹個花瓶貨，之前的大樹倒了，急著想找靠山。”李明哲嘿嘿冷笑著說道。
他的心裏也是有些窩火。想當初他在中辦的時候何等的風光，就連那些省部級的高官，見了他的面都客客氣氣的，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氣？
“哈哈，還說我呢，敢情妳也沒好到哪兒去嘛。”楚揚笑著指著李明哲的鼻子說道。
“所以，老大，我們要在這裏站穩腳跟，發出聲音，讓那些幹部們看清楚，到底誰說了算，誰能決定他們頭上的烏紗帽！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乖乖地站在我們這壹邊，讓他們心甘情願為我們賣命！”
李明哲說到這裏，看了楚揚壹眼，意味深長地說道：“也只有到了那個時候，老大妳想要做的那些事，才能順順當當，舒舒服服地做成！”
“叮咚！”悅耳的門鈴聲響起，楚揚看了壹眼門外，站著的赫然是政府辦主任高大誌。
他起身把位置讓給了李明哲，示意他開門。在起身的那壹刻，他突然說道：“我覺得妳說得挺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