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九百壹十七章 直面深海

　　當韓東沿著神經管道滑出時。
　　如兇猛海嘯的宏偉之音拍打於意識深處，雖說壓力極大，卻將入眠的倦意瞬間拍散。
　　韓東也是面露笑意，很清楚自己來對了地方。
　　“見過吾主。”
　　韓東的身體已完全貼於地面，表達虔誠的同時，也在悄悄觀察著【主腦區】。
　　地面的觸感介於柔軟肉質與海水間，如果不采取任何手段的話，身體會慢慢向下沈沒。
　　韓東也是在第壹時間禦動「浮屍內經」，讓浮力與重力相互抵消。
　　這些肉質色澤不斷於淺藍與深藍間變幻，
　　各種直徑介於3m~50m間的神經管路，橫縱交錯於此，
　　能來到這裏的深潛者，從古至今或許不超過人類手指的數量，
　　這時，如海潮般重重拍擊於意識間的聲音再度襲來：
　　“來吧，來最深處吧……我將親自引妳去往【封印處】。”
　　“是。”
　　得到許可，韓東才緩慢起身。
　　踏著最輕緩的步伐，在這片似肉似水的腦層間移動。
　　隨時都需要低頭彎腰，繞過壹根根斜向橫貫的巨大神經管路。
　　這裏的空間甚至比拉萊耶的主神殿更大。
　　穿行期間，韓東也意識到壹個關於深海主宰的‘體積問題’。
　　相較於韓東曾見過的「上位者」均有不同，
　　這位深海間的主宰沒有進行任何體積收斂，於沈眠間表達出本體原有的姿態與大小。
　　韓東思考著：
　　『假設位於拉萊耶的主神殿，只是深海主宰壹個腦部分區。
　　而這些足以容納數人，甚至數十人的肉狀管道，屬於大腦間的神經……那這位深海主宰到底有多大？
　　我曾在地球的海域間，與深海主宰有過壹面之緣。
　　當時位於海底的我，只是站在祂的壹顆眼球表面，光是壹顆眼球就幾乎擠滿那片海域。
　　難道說……臥槽！』
　　韓東通過極其復雜的比例計算，得到壹個可怕的結論。
　　『難道說，整片【深海】都裝不下祂？
　　在前往拉萊耶的路途中，那壹道道萬米高度、連綿不斷的山脈，難道也是主宰延伸出去的肢體？
　　正是如此，
　　這才將【深海】與S-01世界的所有海域相連接，好讓祂的肢體能自由伸展出去……借助全宇宙的海洋，才能將這位主宰‘勉強裝下’。
　　換壹種說法，
　　全宇宙的海域通過【深海】拼裝在壹起，形成壹張「超級大床」，好讓祂能舒舒服服地睡覺。
　　當初我第壹次與主宰見面並非偶然與巧合，因為任意海洋的深處都存在著主宰的壹部分。
　　這也太誇張了！這是何等巨大？』
　　在韓東認知到這壹點時，由靈魂深處溢出壹種恐懼，壹種生物體遠大於自身的‘巨物’所產生的本能恐懼感。
　　不過，這種恐懼感慢慢轉變為敬畏。
　　不知不覺韓東已來到主腦區的最深處。
　　在這裏立著壹根與環境格格不入的方形立柱，底部紮根於主腦肉質間。
　　有著數百米的高度、
　　表面布滿著細小坑洞，流溢著以深色為主的各種光澤、
　　立柱表面既沒有任何象征深海的物質，也沒有印刻碑文或是壁畫，而是以壹種更古老、更隱秘的方式記錄著某種信息。
　　立柱的最頂端，還坐著壹尊「沈睡者」雕塑。
　　“這尊雕塑難道就是……”
　　映入韓東眼中的‘沈睡者’，有著章魚般的頭部，滿臉長著觸須，遍布墨玉鱗片的身體介於橡膠與晶石之間。
　　端正坐立，背脊略微彎曲，兩條手臂平放於膝間……以這樣的坐姿進行著沈睡。
　　明明是石雕，
　　其浮腫的身體卻在隨著呼吸而輕微律動，涎液牽在嘴角，或者說是壹種海水之源。
　　每滴都足以形成壹小片海域。
　　就在韓東面向立柱，準備跪拜時。
　　鏘鏘鏘~壹陣金屬皮靴聲於身後傳來。
　　還沒等韓東轉頭。
　　嘎嘰嘎嘰~壹條條滿是海腥味的黏液觸須，已貼上韓東的整顆腦袋，
　　觸須吸盤不斷吮吸著腦袋的每壹寸皮膚，頗為親切的聲音由身後傳來：
　　“能直接來到這裏，與我相見。
　　看來不只是灰色頭顱的作用，
　　妳本身就具備著非比尋常的精神能力與超越常規的毅力……為什麽要選擇這樣的見面方式？
　　如果讓海德為妳們帶路的話，很輕松就能在夢中與吾見面。”
　　韓東沒有回頭，也沒有抵抗，任由這些章魚觸須貼於大腦表面……感受著大海的擁抱，壹臉恭敬地說著：
　　“我對自己的無禮行為深感抱歉，我願接受任何形式的懲罰。
　　我之所以沒有選擇入眠……只是因為我個人的求知欲，在我踏進主神殿時就產生好奇。
　　我鑒別出神殿間的‘海水’屬於壹種腦液流質。
　　為探明這壹入眠的真相，我便嘗試對神殿進行壹番探索，沒想到上面的神殿竟只是您的壹部分外部腦域。”
　　“嗯~求知欲嗎？
　　難怪包括虛空在內，好幾位舊王都很喜歡妳。
　　僅首次來到吾之眠所，就能探明其根本……神話體間，妳是第壹位。
　　懲罰什麽的根本無所謂，吾沈眠於大海，取樂於夢境，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妳這樣有趣的年輕人了。
　　起來吧，我將引妳前往【封印所】。
　　死靈殘頁這東西雖對我構不成威脅，但隨時隨刻也需要留壹個心眼。妳能拿走的話，我也能更安心的入眠。”
　　起身的韓東也慢慢轉過身時，
　　前來引領自己的深海主宰，肉眼看去呈現出壹副類人模樣……若韓東要窺其真實樣貌，就是完全另壹番景象了。
　　其實，
　　這個形象，韓東在「尖角會議」就已經見過。
　　滿臉長著濃密的章魚胡須的海盜模樣。
　　剛剛貼附於自己腦袋的觸須，也正是這些‘胡須’……交談畫面實屬有些怪異。
　　著裝打扮類似於海盜，全身上下均掛滿著貝類生命、
　　踩著壹雙浸滿海水的靴子，表面貼滿著各種金屬、
　　右臂甚至還替換成了壹只生銹的厚重鐵鉤、
　　韓東雖然很好奇，卻沒敢詢問深海主宰為何有這樣的人類形象。
　　沒想到在引路期間，主宰卻自己說了出來：
　　“這具人類身體的主人，是妳們地球上壹位名為‘羅伯特·埃裏克’的海盜，壹位難得讓我感興趣的渺小生物。
　　尚未覺醒任何的能力，卻膽敢拿著他的破船，統禦著他麾下的船員來對抗深海。
　　雖說整個過程沒有任何的意義，結局早已註定，但這家夥始終沒有屈服……甚至還用可笑的鐵鉤手臂，戳傷了壹只深潛者。
　　即便肉身完全墮落，意識卻堅定不移。
　　這件事讓我對人類產生了部分興趣，當這家夥的屍體歸於大海時，我就順便拿來用了……”
　　“部分人類展露出來的勇氣，的確令人敬畏！”韓東回應著。
　　“可惜，還是太過渺小。
　　話說回來，妳目前的收集進度，似乎就只差我這裏的「軀部」，以及位於幻夢境間的「手部」……黃袍那裏的殘頁既然妳已經拿到，那家夥的‘回歸’妳應該是見證者吧？”
　　話鋒鬥轉，韓東嗅到壹絲不安的氣息。
　　“是的。”
　　“祂有沒有什麽東西讓妳帶給我？”
　　“這……有的。”
　　韓東本想等到最後再拿出來，以免提前惹怒對方，導致殘頁都被扣在這裏。
　　既然主宰已經問起，韓東也沒法再瞞下去……小心翼翼取出靈魂晶石時，瞬間就被觸須纏繞過去。
　　壹圈波紋於主腦區域蕩開，甚至連整個拉萊耶都有反應。
　　韓東連忙低下頭顱，想要盡可能甩鍋給黃袍時。
　　壹陣沒有任何怒意，反倒透出些許欣喜的話語傳來：
　　“這只隸屬於妳的深海眷屬，怎麽會與克萊拉的靈魂交融在壹起？”
　　韓東立即將妮可小妹，與靈魂石所產生的融合情況詳細說出。
　　“居然有這樣的巧合。
　　克萊拉曾是我非常珍視的壹位子嗣，她當時表現出來的‘秘術潛質’就算對比【海德】也完全不差。
　　當年，在她外出歷險時，誤闖黃袍的靈魂國度而遭到那家夥的吞噬與靈魂剝離……這件事讓我十分憤怒。
　　不過，克萊拉的死亡事實，我早已接受。
　　沒想到，黃袍這家夥還保留著她完整的靈魂。
　　眼前因這樣的巧合，讓她的潛力得到傳承，而且依舊屬於深海……我也是非常欣慰。
　　妳的這位仆從在融合克萊拉的靈魂後，應該會以全新姿態‘孵化’出來，到時候讓她在深海間留壹個名分。”
　　“好的。”
　　韓東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又不知不覺成為最大的受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