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松下診脈
太子與妖僧 by 手倦拋書
2024-4-13 22:21
梁澄不意壹念禪師竟會在此,於是上前壹步,豎掌於胸口道:“見過壹念上師。”
“見過國師。”壹念淡淡回禮。
“不知這是哪位上師?”李度秋向梁澄問道,眼睛卻依舊放在壹念身上,以他的功力,周身百丈之內若有人至,定能察覺,但是方才,他竟然直到十尺內,才發覺壹念此人,可見眼前這僧人武功境界之高深。
待看清了來人相貌,李度秋心裏更是震驚,這素衣僧人,竟頗似他的……某位故人……
“這位是無渡禪師關門弟子,壹念禪師。”說完,梁澄又對壹念道:“這是護國大將軍李度秋將軍,這是澄心俗家胞弟。”
“見過李將軍,九皇子。”壹念面上神情淡遠,不卑不亢道。
梁濟眼裏閃過好奇,但是在外人面前,他向來端著沈穩架勢,這裏除了梁澄,他身份最高,於是道:“久仰上師大名,大師風采攝人,果真百聞不如壹見。”
“九皇子過獎。”壹念依舊淡淡,“若是無事,貧僧先行告退。”
“上師請留步,”這時李度秋忽然開就道:“本將聽聞上師五歲之時被無渡禪師收為弟子,冒昧問壹句,上師拜師前,府上住何方?”
“府上不敢當,實不相瞞,當年滄州大旱,家師於亂民中救得貧僧,前塵往事,貧僧皆已盡忘,想來是遭難民所棄。”
李度秋聞言,臉上露出壹抹失望,“上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本將唐突了,便不打擾上師清修,再會。”
壹念:“告辭。”
李度秋和梁濟離去後,古松下便只剩梁澄和壹念默然相對。
古松樹下臥著壹塊巨石,壹念振袖輕揮,石上積雪頓時紛紛灑向地面,然後便隨意壹坐,自袖中拿出壹卷書冊,靜靜地看了起來。
梁澄想到方才上師談及自身身世,雖然不過輕描淡寫兩句,梁澄還是不覺心中瑟瑟,他記得有壹年滄州大旱,難民易子而食,壹想到要不是被無渡禪師收為弟子,上師曾經豈不很可能被人吃掉?!
梁澄被自己的想象嚇得臉色壹白,忽然聽到壹念幽遠的聲音鉆入耳朵:“在想什麽?”
若是平時,梁澄自然能轉圜過去,但是不知為何,上師的聲音飄入耳內後,竟讓他脫口壹句“想妳被人吃掉”!
話壹出口,梁澄就恨不得捂著嘴巴,或者吞回剛才那句話,但顯然不可能。
“哦?”他見上師竟然輕笑壹聲,“被誰吃掉?”
梁澄控制著不讓自己失態,訕訕道:“上師誤會了,聽到上師乃無渡大德於亂民中所救,澄心忽而想到易子而食之說,壹時……壹時……”
“無需介懷。”壹念開口,遞了個臺階給梁澄,“國師壹心為民,是天下之福。”
梁澄心裏卻略有不適,之前上師還贈他法號,今日便喚他國師,實在是尊敬有余,親近不足,梁澄走進兩步,道:“上師喚我澄心便可,國師二字,不免有些生疏。”
“若國師不介意,壹念自然樂意。”壹念將執書的那只手擱在膝上,道:“澄心亦不必拘束,喚我字號即可。”
梁澄心上壹喜,又靠近壹步,然後便見壹念手上所執,並非佛經,而是醫書,不由奇道:“上……壹念師兄,也懂岐黃之術?”
“吾等傳燈弟子為眾生行菩薩道,便要學些方便法門,佛曰五明,聲明、因明、醫方明、工巧明和內明,這聲明乃釋訓詁字,詮目疏別,工巧明伎術機關,陰陽歷數,醫方明禁咒閑邪,藥石針艾,因明考定正邪,研核真偽,內明究暢五乘,因果妙理。”
梁澄驚嘆,“如此說來,壹念師兄真是博學多識,所獵甚廣。”
壹念搖首,“不過鼯鼠五技罷了,除了醫術,其余並不多精深。”
“那不知師兄可願為澄心施展壹二?”梁澄躍躍欲試道。
壹念放下醫書,笑道:“伸手吧。”
梁澄聞言,隔著壹臂之遠坐到壹念身邊,自鬥篷中伸出右手,懸在半空,手腕便被壹念握住,引至對方腿上。
梁澄心裏猛地壹跳,手背靠著上師的大腿,脈門上搭著上師修長的三指,指甲修剪得幹凈整齊,指腹壹層薄薄的琴繭,這是壹雙撫琴的手,溫潤清華,又不失蒼勁力道。
上師看起來清逸脫俗,不惹煙火,壹雙手卻是溫暖而幹燥的……
他自小四肢冰涼,即便修習菩提心經也不能有所改善,或許與他的體質有關,此時他與上師肌膚相觸,寸關處傳來徐徐的溫熱,似乎連肌膚底下的青色脈絡,都能感受到這份……溫暖的悸動。
壹念把了很久,梁澄從恍惚中回神,擡頭卻見上師眉頭竟然微微皺起,正要出聲詢問,對方卻忽然松開他的右手,神情嚴峻道:“左手。”
梁澄不敢遲疑打擾,立即伸出左手,心裏卻暗自思忖,雖然他無論冬夏,四肢總是冰涼,有時還有小腹墜墜的不適,但其實他很少生病,太醫署裏備檔的脈案也不曾有何問題,為何上師壹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難道他身上竟有什麽病癥?
還不等梁澄想個透徹,壹念又道:“舌頭。”
話音剛落,壹手便捏住梁澄下頜,微微湊近,兩人間的距離壹下子就拉近了,不足半臂之遠,梁澄怔然擡眼,入目便是壹念壹雙深潭似的眼眸,不知怎的,伸到壹半的舌頭,竟是如何也伸不出了,就這麽微微張著嘴唇,舌尖懸在齒間,要露不露。
從遠處看,兩人竟像是要接.吻壹般……
白雪蒼松,素梅蕭風,壹對出塵人物,脈脈相望,鼻息相聞,除卻二人皆為男子外,端是壹幕叫人臉紅心跳的畫面。
可惜好景不常,壹聲略微尖細的“殿下”傳來,劃破此刻旖旎,梁澄上身往後壹退,垂下眼睫,掩住眸裏的慌亂,從石上站了起來,對壹念道:“是喜平來了,想必是有人來訪,澄心先告辭了,師兄隨意。”
說罷不等壹念回話,便匆匆離去,甚至用上了輕功。
壹念望著梁澄慌亂的背景,壹雙眼睛猶如月下深潭,泛著幽幽的清輝,看不出喜悲,辨不明嗔怒,仿佛傳聞中的寂靜弱水,鴻毛不浮,不可越也。
梁澄剛跑出不遠,便見安喜平正站在樹下,他走到近前,似乎是為了掩飾內心的局促,道:“都說了莫要再叫我殿下,怎麽又忘記改口了?”
壹邊說著壹邊往回走,安喜平跟在他背後,眉目隱在陰影裏,語氣如常道:“方才喜平久久不見大人回來,便出去尋找,壹時心急,才不小說錯了,喜平以後不會的,國師您大人大量,饒了奴婢吧。”
梁澄轉身輕輕地點了點安喜平的腦袋,失笑道:“就會拌乖耍癡,這回就饒了妳。”
“嘻嘻,多謝國師大人!大人您對奴婢真好,奴婢願為大人上刀山下火海,萬死尤不悔。”
梁澄本來嘴角還噙著壹抹笑意,聽到安喜平說“為大人上刀山下火海,萬死尤不悔”,腦中竟浮現安喜平臨死前的畫面,心裏頓時壹突,甚至忘了之前的慌亂,皺眉正色道:“以後不準把死掛在嘴邊,莫要看輕自己的身家性命。”
梁澄難得在安喜平面前正容亢色,不想安喜平壹雙杏圓眼,眼淚說掉就掉,“嗚嗚,大人待小人真好,小人要壹輩子跟著大人。”
梁澄無奈,“好好,跟著跟著。”
安喜平忽然止住眼淚,擡眼專註地凝視著梁澄,道:“我安喜平,此生絕不背離大人,永隨無怨。”
“……好。”梁澄倏然壹笑,轉身繼續往回走,“走吧。”
*** *** ***
針對姑娘們的吐槽,壹念上師有話說。
壹念:本上師不過是很單純很專業地為病人看病罷了。就知道妳們會想多,另外有人說本上師本次出場都要準備花瓣和鼓風機,然後和小受來個偶遇,呵呵,佛曰因果糾纏,這是命運的羈絆,懂不?不懂回去抄經八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