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困龍之怨

　　踏入洞中，便是濃濁的霧靄。秦弈夜翎還沒什麽感覺，程程卻似有所覺，轉頭看了壹眼秦弈的狼牙棒。
　　霧靄之中，有極其濃重的怨念，憤恨、悲傷、不甘、痛苦、仇怨，交織成能讓人發瘋的兇戾。但被狼牙棒中虛影化幕，這種負面的怨氣盡數阻隔在外，根本壹絲壹毫都無法侵入，不需要妳運用什麽清心訣之類的去抵抗。
　　事實上程程感覺得到，此地怨氣之強，壹般法訣根本起不了效果，如果要靠自己運用什麽法訣抵抗的話多半要完。
　　因為這種怨念和實力無關，哪怕妳是太清也可能生恨，最多就是妳修行高的話，心境修養高，能把這些情緒付之壹笑，卻不代表它們不存在。壹旦被外界怨氣影響而共鳴，再強的修為也可能出問題。
　　個人能抵抗還好說，但能幫別人也擋下來，這就神奇了。
　　這可不是實力本身能做到的事情，要麽就是專精此效的法寶，要麽就是它有極其特殊的法門，從維度上隔絕了這些負面影響。
　　如果是後者，這狼牙棒中之靈，對“道”的理解已近神矣。
　　有點像……聖殤荒漠的死氣，也有點那種把妳肉體從維度上挪走消滅的感覺……
　　那才是真正的寂滅。
　　程程的心念只是壹瞬間，她也沒時間多考慮這棒子什麽情況，霧靄之中，忽然驟現無數通紅的眼眸。
　　撕碎靈魂的厲嘯驟然傳遍，數不盡的紅瞳紛湧沖來。
　　離得近了，可以看清全部都是猙獰的鬼臉，呈幽靈之形，只有臉，沒有身軀。
　　秦弈第壹時間想起了初見的流蘇。
　　那時候自己沒被它嚇死可真是不容易。
　　“轟！”
　　程程金環飛舞，重重破在前方鬼臉上，鬼臉發出壹聲淒厲的嘶吼，扭曲渙散，又慢慢凝聚。
　　與此同時，秦弈夜翎左右出手，罡氣天火洶湧而出，護住了程程的側翼。
　　強烈的反震之力湧來，秦弈微退半步，心中駭然。
　　本以為這些鬼臉是靈魂系的，不料卻有這麽強大的妖力澎湃，幾乎每壹只都有暉陽級的力量，這還是小的，程程正面相對的那只有多可怕？
　　怪不得流蘇說必須有乾元級為刀鋒，不然根本別想進。
　　“嗖！”金環化作巨大的光圈，圍繞在三人身周，暴烈的妖力飛旋，所過之處鬼臉四散。
　　程程面沈如水，手上結了個法印。
　　有日月之形在洞中閃現，繼而日月相撞，爆起驚天動地的大爆炸。
　　哪怕是在她身後，秦弈都能感受到那種毀天滅地的神威，山河傾塌的狂嘯。
　　乘黃天賦秘法，日月踐踏！
　　只在剎那間，數之不盡的紅瞳都消失得零零散散，不成模樣。
　　秦弈迅速揮棒砸開壹個漏網的，急促道：“還能復生，不糾纏，進去再說。”
　　程程壹馬當先沖向前方霧靄，夜翎回首壹噴，鋪天蓋地的黑炎填滿了身後的空間，阻斷鬼臉。
　　山腹並不深，裏面已經隱隱有毫光隱現，在沈沈霧靄之中猶如燈塔。
　　那不是碎片的光，碎片是不發光的，但秦弈確實感覺到了前方有碎片的氣息，那種氣息太特異了，玄之又玄，言語無法描述其萬壹。
　　“吼！”
　　壹個巨大的龍爪虛影憑空出現，橫掃而來。
　　程程美目壹凝，也單掌推出，便有狐爪乍現，撕裂空間。
　　兩爪相交，程程沒頂住，噴出壹口鮮血，向後飛退。秦弈沒時間心疼，狼牙棒呼嘯而出，重重砸在龍爪上。
　　繼而狂暴的力量掀來，秦弈“砰”地壹聲砸在洞壁上，渾身都快散架般疼。
　　這力量好奇怪……妳說它是乾元級的力量吧，卻又不是，就像妳有多少力量，它還妳多少力量，又偏偏略高壹點點這樣子。
　　龍爪終究沒擋住，掃到了夜翎面前。
　　夜翎抱頭蹲防。
　　“日，蠢蛇！妳好歹躲啊！”秦弈飛速沖了回來，那邊程程也收住身形，折返沖回。
　　兩人都又氣又急，妳真以為抱頭蹲防有用嗎，那是抱頭等死啊！
　　出乎所有人意料，龍爪在夜翎面前停住了。
　　夜翎小心翼翼地擡頭。
　　龍爪還往回縮了壹點。
　　繼而龍爪消失，虛空之中出現了壹個碩大的眼睛，占據了整個山腹，除了眼睛之外什麽都看不見。
　　明明可怖無比的景象，卻詭異地展現出了壹種寂靜感。
　　大眼睛壹直在看夜翎，夜翎也小心翼翼地看它。
　　程程和秦弈對視壹眼，都慢慢放下了繃緊的手臂。
　　這什麽情況？神龍和這蠢蛇看對眼了？
　　“妳……為何心中無恨？”
　　所有人心中都泛起這樣的聲音，來回激蕩，光是聲音都能震得人血脈錯亂。
　　這是開天之音！
　　這根本不是什麽乾元能擋的，只在它想要用多少力氣。
　　所謂的乾元之力，只不過是為了渡過最外面的怨靈區。
　　“恨？”夜翎撓撓頭：“吃醋算嗎？”
　　“……”龍語聲沈寂下去。
　　過了好壹陣子，它才續道：“我看見了妳的記憶，妳曾被人類以秘法催生成妖，欲煉妳取丹，妳為何不恨？”
　　“啊？我恨了啊。”
　　“妳連殺人都是別人逼妳去殺的，還是因為血誓之故，這叫恨？”
　　“要沒血誓我就跑了！”夜翎理直氣壯：“活著不好嗎？”
　　“……”龍語聲再度沈寂。
　　夜翎小心道：“老爺爺妳活著嗎？”
　　“我死了，也未死。”龍語聲道：“我真靈已滅，此地封印的是我的怨魂。凡進入此間者，若不是被怨靈撕碎，就是被怨念所侵，變成滿腔復仇之火，傾瀉向任何有過睚眥之怨者。”
　　夜翎道：“那妳爪子打我們……”
　　“我有壹念未消，守護壹物。然而我此魂是被封印狀態，無法主動做任何事，便借用怨念復仇之意，誰攻擊便受反噬，僅此而已。”
　　秦弈恍然大悟，怪不得……
　　同時心中也有些驚嘆。怨念本來是負面的，可在這位手上卻玩出了花樣，變成了壹種守護能力。
　　這完全是看妳對道的理解，把任何東西玩出自己的花樣，絕不是力量的增長能辦到的事情。壹個騰雲境的修士，根本沒辦法理解他們看見的世界。
　　而且這所謂的“真靈已滅”“只剩怨魂”，對他們這樣的層級來說也沒那麽空白。只要是魂，對於他們而言就能寄予自己的壹念理智在其中，默默等待所需的到來。
　　這便是要封印於它的原因，否則讓它出去，絕對有可能找到復生的契機。
　　程程也理解了此刻的狀態，忍不住問：“您還能復生麽？”
　　“未可知。”龍語低聲道：“我真靈已滅，忘了很多東西……我連為什麽要留此魂都已經忘了，記得的只有恨。對某些人傾盡江海也洗不清的恨！”
　　說到最後壹句，聲音變得咆哮，三人忍不住都捂著耳朵，七竅都隱隱滲出了血跡。
　　這無意的咆哮，威力壹至於此。
　　正在此時，籠罩著三人的靈魂帷幕上泛起了壹點靈光，射進那巨大的眼眸之中。
　　咆哮止歇。
　　“前塵回夢……是哪位道友相助？”龍語聲又清醒了幾分。
　　沒有回答。
　　“我……想起了壹些事情，壹些……比恨更值得記憶的事情……”
　　流蘇終於忍不住大怒：“要的就是妳能想起恨的是什麽，妳記起沒用的幹嘛！怪不得和這臭蛇對上眼！”
　　龍語聲道：“如果記恨，我可能會壹爪子拍扁壹個誰的鼻子……忘了她是誰了……可不知道為什麽，這會兒念頭蠢蠢欲動，好生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