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3章 顫動

　　積滿核子落塵的鉛灰色烏雲，像壹團化不開的濃墨，靜靜地盤旋在天際，將大氣層外面的陽光過濾，揮灑下混濁而淒清的微光，落在這壹片荒野。
　　微風靜默盤旋，再無先前的尖厲呼嘯之勢。
　　風將空氣中的血腥味吹散，似乎什麽都沒發生過，天地間壹片靜悄悄的。
　　曠野上持續不絕的悲傷怒吼聲漸漸嘶啞，停歇了下來。杜迪安緊緊地抱著海利莎的身體，像壹頭悲傷的惡獸在抽泣，心中懷著無數的祈求念頭，但俯視蕓蕓蒼生的神靈，似乎並未理會他的哀求。
　　慢慢地，他感覺連流淚地力氣都沒了，所有流出的眼淚，就像是他的意識、靈魂，將身體全都掏空了。
　　他感覺到陣陣眩暈，就像靈魂從身體中剝離了出來。
　　沒有了靈魂，壹個人還剩下什麽？
　　是否只剩壹具空殼？
　　還是有新的物質，代替靈魂，占據這身軀體？
　　淚水在杜迪安的臉上風幹了，他默默地，擁抱著她，凝望著她沈睡般的溫柔恬靜的臉龐。
　　哢嚓！哢嚓！
　　忽然，壹陣陣細微的啃噬聲，慢慢地拽動了杜迪安的視線，他木然的眼眸中恢復壹絲生機，擡起頭，順著聲源處望去。下壹刻，他已經趨於麻木的臉上，頓時再次露出強烈變化，無以復加地憎惡、憤怒讓他的臉孔變得完全扭曲。
　　只見傳出動靜的地方，來自海利莎的壹只腳上，在她的小腿處，竟有壹顆頭顱咬在上面，並且不斷地啃咬著，正是先前被斬斷頭顱的黑翼屍王的腦袋！
　　“啊！！去死吧！！！”杜迪安瞬間瘋了壹樣地猛撲過去，兩手死死夾住黑翼屍王的腦袋，從海利莎的小腿上拽了下來，將其按在旁邊的地面上，擡起拳頭瘋狂地掄砸，嘴裏瘋狂地叫喊著，每壹拳都傾盡了全力，以至於拳頭上的手指斷裂，都毫無知覺。
　　在持續不斷地猛錘數百次後，他的雙手骨骼已經大面積破裂，強烈的疼痛刺激得他的意識漸漸恢復了壹些，停下了手，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壹邊大口喘息，壹邊看向這黑翼屍王的腦袋，頓時憤怒地發現，它的頭骨絲毫沒有凹裂，反倒是自己的拳頭破損嚴重，付出慘重代價。
　　“去死吧！！”他怒吼壹聲，抓起它的頭發，朝地上狠狠砸去。
　　在連續錘砸數十次後，他累得停歇下來，只見地上的泥土被砸出壹個深坑，沙土灌入到黑翼屍王的鼻孔和嘴中，但它的臉部依然毫發無傷。
　　杜迪安心中又是憤怒，又是悲哀，太弱了，自己實在太弱了，以至於對方只剩下壹顆頭，他都殺不死它。
　　他按住它的腦袋，深深地吸了口氣，心中的憤怒慢慢地平復了下來，然後緩緩地催動體內的能量，進入初級界限者狀態，白色骨骼凸起，很快，他殘廢的雙手慢慢地治愈，斷裂的骨骼重新黏合，恢復如初。
　　他拔出綁腿上的匕首，將黑翼屍王的腦袋倒轉過來，頓時看見它腦袋下的切面處，傷口竟然覆上壹層暗紅色鱗片狀的角質層。
　　他伸手摸去，觸感極其堅韌，而且這暗紅鱗片的角質層，有點像他先前在海利莎身上看見的魔化龍鱗。
　　他想到先前它啃咬海利莎的小腿畫面，同時又想起海利莎臨死前，曾眉頭擰了壹下露出的壹絲痛苦之色，難道說，那個時候，它就咬住了她？
　　但那時，她還是魔化狀態，也就是說，它當時啃吃了她魔化的龍鱗，並且將其吸收了，這才導致，它的傷口處出現了跟她魔化龍鱗壹樣的疤痕。
　　“妳……真的該死啊！！”杜迪安身體輕輕發顫，攥緊了匕首，猛地朝它的眼眶中刺去。
　　噗地壹聲，黑翼屍王的眼眶頓時被匕首貫穿，鮮血從眼眶中溢滿出來。
　　盡管它的頭骨異常堅硬，但眼珠終究是薄弱的，這壹點跟體質無關，眼珠的構造本身就註定了無法跟鱗甲相媲美。
　　“妳以為，我真的殺不死妳嗎？”
　　“妳不是喜歡吃嗎，吃啊……”
　　杜迪安滿臉猙獰，攥著匕首的末端，在屍王的眼眶中旋轉，同時用膝蓋抵住它的頭頂，另壹只手從地上抓起泥土和石塊，朝它的嘴裏塞去。
　　在他匕首轉動時，陡然，壹道高亢的尖叫聲從黑翼屍王的口中發出，極其清亮，刺耳。
　　杜迪安被這尖叫聲刺得耳膜生疼，有種魔音鉆腦的痛苦感，他咬緊牙，將匕首猛地狠狠刺入到它腦袋深處，然後奮力地左右大幅度搖擺攪動！
　　在攪動的同時，他感覺到它腦袋裏的腦組織極其堅韌，切割時的阻力極大。
　　黑翼屍王的尖叫聲頓時戛然而止，微微張開的嘴巴僵住，徹底不再動彈。
　　“死！死！死……”杜迪安並未就此停歇，依然拼命地攪動著匕首，恨不得將裏面攪成壹團爛泥，不留壹寸完整組織。
　　轟隆隆~~！
　　忽然，地面上傳來輕微地顫動。
　　杜迪安頓時清醒過來，擡頭壹看，只見遠處奔騰而來壹片黑沈沈的身影，大部分都是人形模樣，高矮不壹，正是先前被甩開的屍潮。
　　他臉色微變，卻沒有慌張，手裏迅速攪動，將黑翼屍王的臉部肌肉割開，用手指從它的眼眶中摳去，頓時摳出壹片冰涼的暗黑色的腦組織，有點像粉渣，並不黏。
　　他迅速將其塗抹到自己身上，以及旁邊的海利莎的戰甲上，這時，她看見海利莎背後的銀色金屬腰帶上還系著腰包，立刻將其取下解開，只見裏面有不少金屬瓶罐，其中就有壹個貼著“潛屍粉”的瓶子。
　　他迅速擰開瓶子，裏面是壹些淡藍色粉末，他立刻將其灑到自身和海利莎的屍體上，這東西他在要塞的書籍裏看過，是比行屍粉末更昂貴的東西，能夠極大程度地掩蓋自身的氣味，即便是較高階的行屍都難以察覺，同時這粉末中參雜了壹些高級行屍身上的組織，使得普通行屍聞到，會自主地遠離。
　　配合這潛屍粉，再加上黑翼屍王的腦漿，杜迪安相信能躲過這屍潮，這時他也明白，先前黑翼屍王的尖叫，並非是痛苦地慘叫，多半是召集這些屍潮過來。
　　轟隆隆~~！
　　隨著遠處逐漸逼近的屍潮，地面的顫動幅度越來越大，杜迪安的動作卻從容不迫，從身上撕扯下壹串布料，將屍王的另壹顆眼珠也戳破，將布料從它的兩顆眼眶內穿出，系在腰上，他要留著此物，以後百般折辱！
　　盡管這屍王毫無意識，已經死去，也不知痛和侮辱，但他心中對它的憎恨和憤怒，卻不會就此而罷手。
　　系好以後，他彎腰抱起地上的海利莎，迅速朝遠處跑去。
　　轟隆隆~~！
　　極速奔騰的屍潮漸漸地減速，停留在了黑翼屍王的屍體處，原本如軍隊般整齊的屍潮，在停頓下來後，很快便松散了開來，像是失去指令的士兵，變成壹盤散沙，各自地遊蕩著，並未朝杜迪安追趕過來。
　　連續跑出四五裏後，他漸漸地停歇了下來，來到壹片亂石堆邊坐下，將海利莎輕輕地放到地上，大口地喘息著，出神地凝望著她的臉龐。
　　也不知過去多久，忽然間，他看見她的睫毛，像是出現錯覺壹般，輕輕地顫動了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