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性如烈火

　　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挺狼狽，我被銬在暖氣片上，站不直，又蹲不下來。彎曲著雙腿，早已經酸麻得受不了，看著進來兩個警察，我心中滿是怒氣，忍不住大聲道：“妳們把我銬這兒半天了！到底想怎麽著啊！”
　　那個拿著筆錄本子的警察看上去年輕壹點，大概是新手，聞言立刻作色，喝道：“老實點！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什麽地方？人民警察的地方唄！”我用手腕上的銬子當當當的敲暖氣片。
　　那個年輕警察火了，放下筆錄本子，壹臉煞氣朝著我沖過來。
　　我哼了壹聲，揚起脖子，喝道：“怎麽，想打我？來啊！來啊！”
　　“小王，算了。”另外那個警察忽然開口，他看上去很老練，大約四十歲不到的樣子，瞇著眼睛，盯著我：“先做筆錄吧。”
　　他肩膀上多壹道杠和壹顆星，那個年輕警察聞言，壓著我，給我從暖氣片上解下來，搬了長凳子把我推坐下來。依然狠狠的瞪了我壹眼。
　　我撇撇嘴巴，心裏壹點都不怵。
　　我不是第壹次進局子，也不是第壹次遭遇這種場合。
　　其實進來都這樣，警察都會做出壹副兇狠的樣子，這樣才能對嫌疑犯有威懾力。這是壹種恫嚇作用。壹些第壹次進來的小痞子，看見這種場合立刻就軟了。不過對壹些老鳥來說，就沒什麽作用了。
　　接下來是做筆錄，多半都是由那個年輕警察詢問，而旁邊那個老警察卻不怎麽開口，只是冷冷的打量我，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樣子。
　　“姓名！”
　　“陳陽，耳東陳，陽光的陽！二十三歲，家庭住址：XXXXXXX，身份證號碼：XXXXXX……”
　　“少廢話！”年輕警察火了，手裏的筆在桌上啪的壹拍，瞪眼喝道：“問妳什麽就答什麽！”
　　我笑笑：“反正都要問的，我先說出來就是了。”
　　年輕警察又要動怒，旁邊那個老警察對他使了個顏色，他才壓住了火，飛快的在筆錄本上寫寫劃劃，然後喝道：“知道為什麽帶妳回來嘛！”
　　“知道。”我打了個哈欠：“打架。幾個王八蛋調戲我朋友，我就扁了他們壹通，屬於正當自衛！”
　　“嘿！正當自衛！”年輕警察冷笑：“正當自衛妳身上沒壹點傷？那幾個人骨折的骨折，昏迷的昏迷！我告訴妳！現在還有兩個人沒醒過來呢！！”
　　我冷笑：“那是他們咎由自取。”
　　老警察擺擺手，制止了年輕警察說話，他咳嗽了壹聲，用慢吞吞的語氣道：“不用妳說那麽多，妳就說說今晚是怎麽回事，老老實實交代出來就行了。”
　　“我說了啊，我和朋友在那裏吃東西，那幾個家夥過來調戲我朋友，就被我打了！”
　　“哼！妳還挺能打的嘛！”老警察陰著臉。
　　“他們太草包了。”我撇撇嘴巴：“我說妳們這就把我銬起來了？算拘捕還是算什麽？總得有個說法吧？”
　　“會給妳合法手續的！”老警察淡淡道：“妳的工作單位是哪裏？”
　　我想了想，我似乎沒有工作單位，算是方楠的私人雇傭者，於是回答：“沒工作。”
　　“沒工作？！哼！”老警察盯著我身上的衣服：“妳這身衣服少說也幾千吧？沒工作？”
　　“沒有就是沒有。”我哼了壹聲。
　　“小子，妳最好老實壹點。”老警察沈聲道：“妳打傷的那幾個人，現在還在醫院裏！傷得不輕！看妳的樣子，好像也不是第壹次進這個地方了吧？這是什麽性質，妳自己心裏不知道嗎？”
　　我不說話，只是冷笑。
　　老警察換了壹個稍微和氣點的口吻，淡淡道：“我們現在是給妳做筆錄！妳最好自己交代出來！爭取主動！如果不什麽都不說，我們壹樣能查出來！到時候妳就被動了，知道不知道？”
　　來了……
　　我心裏暗笑。
　　壹般警察審問的時候，都是這麽說。壹般第壹次進這種地方的人，心理素質稍微差壹點，這會兒就交待了。
　　至於我，依然淡淡道：“是他們尋釁我，隨便妳們怎麽查，都是這句話。”
　　老警察不慌不忙，看了我兩眼：“妳打的那幾個人，其中有壹個，妳認識吧？”
　　我心裏壹動，淡淡道：“是認識。”
　　“妳們以前有過節？”
　　“沒有！”我壹口否認。
　　這是關鍵了。如果我說有過節……那麽他們很可能給我定性為尋仇之類的。
　　到時就說不清了。
　　至於我和軟飯王的過節……切，誰說得清楚？在夜總會裏整軟飯王的那次經歷，他們沒有證據！
　　“頭兒，這小子不老實，要不給他上點手段？”年輕警察盯著我，咬牙切齒的樣子。
　　老警察沒有反應，只是看著我，沈聲道：“陳陽，妳聽好了。第壹，妳和那幾個人是認識的！我現在懷疑妳是尋仇報復故意傷人！第二，妳說妳是自衛，現在他們四個都在醫院裏，壹個輕度昏迷！妳自衛能把人打成這樣嗎？第三，別以為妳什麽都不說，我們就查不出來！妳是叫陳陽是吧？哼，妳的底子，妳來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從電腦裏調出來了！妳小子行啊！二十三歲，進過三四次拘留所了吧？我告訴妳！對於妳這種小痞子，我見得多了！”
　　我盯著他的眼睛，氣勢上絲毫不讓，冷笑道：“我也告訴妳幾點，第壹，我不是什麽尋仇故意傷人！妳見過有帶著壹個女人去尋仇的麽？再說了，我要是尋仇，我會壹個人過去打五個？切！第二，我以前做過的什麽事情，我都付出過代價了，至於我的案底，妳當然能查得出來。不過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妳是警察，這點道理不用我說了吧？”
　　老警察站了起來，緩緩踱著步子走到我身邊，站在我面前，盯著我看了幾秒鐘，點點頭，臉上露出壹絲冷笑：“好啊，妳嘴巴硬，有妳哭的時候。”
　　說完，他走到桌子前，和那個年輕警察耳語了兩句，兩人先後走出了屋子。
　　我壹個人坐在凳子上，手銬子凳子上，背在身後。
　　又過了十分鐘，門推開，這次走進來三個警察，除了剛才那兩個，還有壹個中年人，大鼻子，穿著制服，看肩章應該是警銜最高的。壹進來就看了我壹眼，皺眉道：“還不說？小王，給他上點手段。”
　　我深深吸了口氣：“怎麽？要打我？我可告訴妳……”
　　“嘿，小子，放心吧，不打妳。”大鼻子先把門關上了，然後走了過來，盯著我：“妳手夠狠的啊，把羅四的臉頰骨都打骨折了！鼻梁粉碎性骨折，身上十六處肌肉損傷，兩處骨折……看妳年紀輕輕的，膽子夠大的啊！”
　　我迎著他的眼睛，冷笑道：“我說，要是換了妳，幾個垃圾跑到妳面前，問妳老婆是不是出來賣的，多少錢壹炮，包夜多少錢？妳……”
　　啪！
　　話沒說完，我臉上已經挨了壹記耳光。這家夥滿臉狂怒，這壹巴掌打得我整個人壹個趔趄，身子差點從椅子上倒下去。半邊臉上頓時留下了四個指印子，臉頰也腫了起來。
　　“哈！還是動手打我了！”我臉上已經木了，死死盯著他。
　　大鼻子居高臨下盯著我，他剛才這壹掌用力過猛，有些喘息，冷笑道：“誰說我打妳了？妳臉上的傷是晚上和那幾個人打架留下的！”
　　靠！
　　我咽了口吐沫，咬牙道：“好啊！來啊！妳繼續啊！妳打傷了我，壹樣沒法解釋！我上車的時候沒受傷！我的朋友和周圍的人都看見了！我要從妳們這裏出去，壹身傷，妳也沒法交待！如果我是打架受傷的，按照規矩，妳們應該先送我去醫院！”
　　“小子，還嘴硬呢！”大鼻子正要揚起手，卻想了想，放下了手：“小王，給他點厲害的！”
　　那個年輕警察從屁股後面解下壹根電滾，握著走到我面前，電棍的壹頭上，電花劈劈啪啪直閃：“放心，我不會直接電妳的。”
　　後面那個老警察從墻角拿過壹個盆，裏面有水，然後轉到我的身後，把我的雙手按進了水裏面。
　　我的手背在後面，身子根本使不上力氣，也掙不開。
　　那個年輕警察把電棍電流打開，然後伸入水裏……
　　我就感覺到自己仿佛被壹只重拳頭狠狠的擊了壹下，五臟六腑都在顫，身子猛的壹跳，忍不住痛叫了壹聲。
　　沒被電過的人，是不了解這種感覺的。而這種通過水來電人，身上也留不下什麽傷痕來！
　　“感覺怎麽樣？”大鼻子盯著我：“妳打羅四的時候不是挺痛快的嗎？”
　　羅四……哼，就是那個最後被我用膝蓋頂碎了鼻子的家夥吧。
　　我正努力喘息，後面那個年輕警察又把電棍擰開……
　　“操！！”我大罵壹聲，痛得臉上肌肉都在顫抖。身子仿佛壹條出水的魚壹樣死命掙紮。
　　我死死盯著那個大鼻子，咬牙道：“那個羅四，和妳有關系吧？”
　　大鼻子沒回答，又對我身後使了個眼色……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我被電了三次，身子都麻了，就算他們不電我了，我都感覺手掌不停的顫抖，大鼻子咳嗽壹聲，後面兩個警察放開了我，三個人重新回到了桌子前面：“好了，現在妳肯交待了吧？”
　　大鼻子坐在中間，輕輕敲著桌面，冷笑道：“小子，我告訴妳，醫院的驗傷報告已經送回來了，妳交待不交待，都沒關系。把人打成重傷，這是事實！按規矩，今晚就能把妳送到看守所去！不過呢，我還能把妳留在這裏四十八小時！妳是想留在這裏多遭點罪，還是老老實實認了，妳是尋仇傷人？”
　　看著我不說話，他對兩個警察淡淡道：“妳們繼續，我先出去了。”
　　說完，他盯著我笑了笑，轉身出門。
　　那個老警察起身關上門，走到我身邊，低頭看了我兩眼，忽然從上衣口袋裏掏出壹包香煙，抽出壹根，插到我嘴裏，給我點燃：“小子，妳就老實說了吧。少受點罪過。”
　　哼，紅臉唱完了唱白臉？這壹套能騙過我麽？
　　我吸了口煙，看著他：“我不是尋仇傷人，這妳們心裏清楚！”
　　“是不是尋仇，妳傷人是坐定了。”
　　我想了想：“最多算是防衛過當。妳們想定我尋仇傷人，我罪過可就大了！我沒那麽傻！”
　　“沒那麽傻？”老警察笑了：“沒那麽傻，妳把羅四打成那樣？妳不是這壹片兒的人吧？不認識羅四？他妳都敢動？我倒是挺佩服妳的。”
　　我搖頭：“我管他是誰，難道有人找我尋釁，我還要先調查好對方的底細才還手？”吸了口煙，緩緩道：“妳們最多把我留在這裏壹天壹夜。剛才那個大鼻子，是羅四家親戚吧？靠！夠狠！”
　　我臉上笑罵，那個老警察面色卻波瀾不驚，忽然嘆了口氣，伸手在我臉上輕輕拍了拍，然後把我嘴巴裏的香煙拿走，轉身回到桌子旁，看了看那個年輕警察：“小王，妳來吧。”
　　那個年輕警察站起來，開始解自己的皮帶……
　　我臉上冷笑，然後深深吸了口氣。
　　就在這時候，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老警察皺眉：“正在審問呢！等會兒！”
　　外面壹個聲音：“急事！”
　　老警察過去開門，出去了壹分鐘，等他回來的時候，眼神有些復雜看了我壹眼：“小子，妳也不簡單啊！”
　　說完，和年輕警察說了兩句，兩人出去了，留下我壹個人。
　　坐了五分鐘，房間門打開，外面走進來兩個警察，卻都是我不認識的，身後還跟著壹個中年人，穿著西裝，個子不高，瘦瘦的，有些精明的樣子。
　　接下來的事情，就仿佛電影裏那樣，這個人自稱是律師，已經幫我辦理了壹些手續。然後警察過來直接給我開了手銬，領著我出去。
　　在大廳裏，我看見方楠坐在那裏，她滿臉焦急，腳上的鞋子少了壹只，傷口都沒處理，看見我走出來，立刻跳了起來，壹瘸壹怪的超我跑過來，仿佛想撲進我懷裏壹樣。
　　我趕緊伸手接住她的手臂，沒有讓她撲進我懷裏。
　　方楠的臉蛋漲紅了，壹雙眼睛裏，有眼淚轉來轉去：“好了，律師給妳辦好手續了……妳……妳沒事吧？”
　　我嘆了口氣，無奈的搖頭：“沒事。就是給關了會兒。”
　　我沒說自己受罪的事情……因為說了也沒用。
　　方楠是何等聰明的女人，看見我臉上的手指印子，頓時勃然變色：“有人打妳了！”
　　她大怒，對著我身後的兩個警察：“妳們怎麽能打人！妳們敢打他！好啊！！”說完，對著那個律師喝道：“宋律師！他們打了我朋友，這怎麽辦？”
　　那個宋律師大概是見慣了場面的人了，臉上絲毫沒有波動，淡淡道：“方小姐，我們回去說吧。”
　　這要換在國外，說不定律師就會說什麽，投訴啊，舉報啊之類的……
　　但是在這裏麽……律師都明白這場子裏的壹些潛規則。
　　方楠顯然不懂這些，只是茫然的點了點頭，咬牙道：“好！我們先回去……哼，妳們等我的律師函吧！！”
　　我們往外走的時候身後兩個警察也跟著，卻迎面看著兩個家夥走來，我認得，正是晚上被我打的，軟飯王的同伴，這兩個人大概傷得最輕，在醫院簡單處理了之後，也被送到這裏來做筆錄了。
　　我立刻站住了，狠狠盯了他們壹眼，這兩個家夥也是壹臉惡狠狠的表情，不過看得出來，色厲內荏。
　　方楠壹下火了，叫道：“他們為什麽沒有被抓起來！妳們憑什麽只抓陳陽不抓他們！！”
　　後面的兩個警察楞了壹下，正要說話……
　　忽然，就聽見砰的壹聲！
　　前面進來的大門被人撞開了，壹個大約三十歲的精壯漢子仿佛壹團烈火壹般沖了進來！
　　這人四方臉，五官棱角分明，滿臉殺氣的樣子，壹身筆挺的陸軍軍官裝束，身材彪捍，沖到方楠面前，大聲喝道：“小囡，誰他媽惹妳的？”忽然看見方楠腳下沒穿鞋子的那只腳，盯著傷口：“妳受傷了？哪個王八蛋幹的！”
　　方楠看見他，臉色卻沈了下去，沒好氣道：“就是這兩個！”
　　這漢子頓時滿臉怒氣，壹句話不說，沖到那兩個家夥面前，飛起壹腳踢在其中壹個人的肚子上！那個人連叫都沒來及叫，直接飛出去有兩三米！
　　我忍不住眉頭壹緊！靠！好厲害的回旋踢！
　　隨後他已經拽住另外壹個，壹個胳膊肘就搗在他臉上。
　　砰！鼻血飛濺！
　　這壹切發生得太快了，兩個警察這才猛然醒悟過來，趕緊沖上來。那個漢子站直了，昂著頭，小心得退開壹步，不和警察動手，豎著眉毛喝道：“幹嗎！老子是軍官！妳敢動我壹指頭試試！”
　　說完，壹把推開沖到面前的壹個警察，滿臉傲氣的樣子。
　　那個警察被他推的壹個趔趄，頓時大怒正要沖上去，卻被同伴拉住了，低聲道：“算了。這種丘八，只有糾察能管，咱們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