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九章 第二樁命案

　　薛雲柔的盯視，讓李軒感覺無辜之余背脊發寒。
　　幸在長樂公主說完那些話之後，就沒有在這正房裏多呆，帶著薛雲柔壹起出去了。
　　而就在不久之後，壹位提著工具箱的中年人健步走入了進來，向眾人行禮：“卑職伏魔遊僥章旭，見過侯爺，見過諸位校尉，請恕章某來遲。”
　　他又特意朝著鎮東侯深深壹揖：“侯爺，今日對令堂屍身如有冒犯之處，還請侯爺見諒，卑職只是想令害死老太君的真兇伏法。”
　　鎮東侯臉色清冷：“勞煩章遊僥了，放心，段某並非是不知好歹之人。我只求妳看的時候仔細壹些，別讓兇手逍遙法外。”
　　司馬天元則已等得不耐：“廢話少說，直接開始吧。再拖拖拉拉的，我們火雀都的靈仵都要到了。”
　　“卑職明白！”章旭點了點頭，可接下來卻還是不溫不火地問道：“侯爺能否允許招魂？”
　　鎮東侯明顯陷入遲疑，眉頭緊皺道：“妳先看吧，看不出來再說。”
　　章旭已經走到了屍體旁，有條不紊的將他手中的工具箱打開。
　　這位首先施展的是‘測靈術’，平時他們六道司用的是地行龍的尿液作為材料，好用省錢，可既然屍檢的對象是壹位二品誥命，自然得換個材料。章旭將壹種氣味像是薄荷的水液，灑在了老太君的全身上下。
　　隨著章旭手持法印，念動靈訣，眾人只見死者的周身，赫然都現出了壹層黑氣。
　　鎮東侯的拳頭，頓時緊緊的壹握，目光暴戾，罡氣外溢。好在雷雲防了他壹手，很及時的將手按在鎮東侯的背部，否則鎮東侯身上溢出來的真元，足以將這案發現場摧毀大半。
　　“這的確是術法殺人！從殘留的靈力濃度來看，至少也是六重樓境界以上的術師。”
　　章旭的眸光微凝：“有人遠程操縱老太君自裁，可具體是什麽法術，請容我詳細檢驗。”
　　他先是翻開老太君的頭發，仔細翻尋：“頭部沒有鎮魂釘之類的，沒有外傷，應該不是器物控神。”
　　接下來章旭又掀開了死者的眼皮，仔細觀察著死者的瞳孔深處。
　　這個時代是沒有手電筒這種工具的，可這位從工具箱取出了壹面光滑的銅鏡，往那眼睛裏面壹照，就有熾白的強光顯現，效果竟然比手電筒強上不少。
　　“眼底深處並無黑紋，瞳孔正常散大，這不是瞳術類的神通所致。”
　　接下來是口鼻與指甲部分：“口鼻中沒有異常的氣味，指甲也沒有發黑，中毒的可能性極小。”
　　章旭又用針，從屍體的手指頭取出了壹滴血液。然後單手持訣，口念靈咒，使得那血液泛出紅光。
　　“光澤純正，的確沒有中毒，至少不是我們常見的各種毒素。”
　　李軒在旁觀摩著，心想這位在偵測術法方面，可比自己專業不少。
　　由於時間的關系，他對於這個時代的各種神奇法術，僅只是了解壹個大概。
　　老師劉大仵借給他的那壹份心得筆記，他也都沒看全呢。
　　而就在章旭那邊驗屍的當口，雷雲從袖子裏取出壹根黑乎乎的東西，放在口裏嘎嘣嘎嘣的嚼了起來：“先讓人去查問壹下吧，府裏面有多少六重樓以上的術修，不能說公主殿下與薛雲柔靠得更近，就只把他們兩人作為懷疑對象。那些高品的術修，也未必就需在三十步內施法。”
　　鎮東侯對他的舉止本是非常不滿，他的母親已經橫屍於此，可這個六道司的校尉，竟還敢在這裏吃東西。可當他看清雷雲手裏的食物之後，卻又是壹陣錯愕，瞠目結舌。
　　江含韻也很無語的看著自己的同事：“那頭石獅子，雷雲妳還沒有吃完？”
　　“那麽大那麽沈的獅子，我哪裏能這麽快吃掉？兩萬兩千多斤呢！霜雲她把這石獅子切割成壹百斤壹份，每天吃壹份，我也得用二百二十天。當初修那座大門的也不知道是誰，搞那麽大的獅子杵在那裏幹嗎？他們就只圖好看。”
　　雷雲壹聲輕嘆，然後從袖子裏面取出了壹塊石頭：“要吃嗎？霜雲說給我改善口味，油炸過的，還塗過了她特制的漿，特別好吃，當零食吃很不錯的。”
　　江含韻翻了翻白眼：“本人無福消受，妳還是自己留著吃吧。”
　　“七重樓修為以上，確實可把作案距離擴大到百步，甚至是兩百步之外。可前提是與老夫人有過近距離的接觸，又或者同時掌握了老夫人的生辰八字與血液發膚，才能夠辦到。”
　　司馬天元凝思著道：“我們可以先在客人當中做壹下排除，且是越快越好。”
　　今日侯府的客人，不是高官顯貴，就是高官顯貴的家人，所以他估計是封鎖不了多久的。
　　李軒卻壹直都在聚精會神的看著，尤其當章旭掀開老太君右手的衣物，開始檢查死者手臂的時候，他的眼神微凝。
　　李軒發現老太君肘關節處的色澤有些異常，此外章旭擺動她手臂關節的時候，李軒也感覺有些不對。
　　章旭也明顯察覺到了，他隨後往旁邊略有些移位的茶幾看了壹眼：“右手肘關節有些許淤青，疑為撞擊茶幾所致。”
　　李軒皺了皺眉，感覺沒那麽簡單。老太君的手臂，的確是撞到茶幾了，可以他目測的情況來看，那不僅僅只是撞擊的結果。
　　這得歸功於他習武之後大幅激增的目力，換在前世，他是壹定看不出來的。
　　李軒有心出言提醒，可又暗生遲疑。
　　他是聽說過這位章旭章靈仵的，據說此人性格非常的強勢，且固執己見，心胸略小，在同事當中的風評不佳。
　　自己如果當著眾人面說出章旭的疏忽，這位多半會有其它的想法。
　　李軒想了想，還是決定在私下裏提醒。橫豎屍體在這裏，又不會跑掉。
　　接下來他又見章旭解開老太君胸前的部分衣襟，可見死者的頸部下界有著壹片淤紅，還有著鱗狀紋路。
　　李軒不由心中壹緊，想起了不久前，他在劉大仵筆記中看到過的幾段文字。
　　那並非是屍檢的筆錄，而是關於紫蝶妖女盜竊案的幾份傷檢記錄。
　　這些人在案發時都無壹例外，身燃奇異紫火，然後都生出了幻覺，不由自主的按照紫蝶妖女的意願行事。
　　事後在他們的胸前都有淤紅與鱗狀紋路，除此之外，在他們的胸部下緣，還有大腿部分，也會有輕微的燒傷。
　　此外這幾個部位的衣物，也會因高溫出現熏黃，甚至是焦痕。
　　李軒正回思著那幾份筆錄，院外忽然傳來了壹陣驚慌失措，撕心裂肺般的喊聲：“侯爺，侯爺，不好了，歸燕樓那邊也出了事！崔老夫人她自己用刀割了喉嚨，自殺了。”
　　在場的眾人聞言，頓時都神色壹凜。在互相看了壹眼之後，同時走出了這間左側院的正房。
　　隨後就見院門之外，有壹位身上染血的丫鬟，在司馬天元留下的劍痕之外哭喊：“侯爺不好了！崔老夫人她不知怎的，突然就想不開，壹刀割了喉嚨。我們看見的時候，她已經沒了生氣。”
　　“也是割了喉嚨？”司馬天元驚疑不定，側目看向鎮東侯：“侯爺，敢問是哪壹位崔老夫人？”
　　博陵崔氏數千年開枝散葉，繁衍子孫。金陵城內有資格被稱為崔老夫人的至少有二十余位。
　　“監察禦史崔承佑之母。”
　　鎮東侯眼神驚悸，又隱含狂怒：“她是我母親嫡親的弟妹，因其孫崔洪書橫死，特意趕到金陵。因崔禦史在金陵並未置產，所以在我家小住。她自認是帶哀之人，母親大壽時壹直辟居歸燕樓別院。這到底是何人？敢在我府中如此放肆！”
　　司馬天元皺了皺眉：“雷雲妳留下看著，我與江校尉壹起過去看看。”
　　他雖然也只是校尉，卻是火雀都的指揮使。而火雀都乃是朱雀堂二十四都之首，地位淩駕於其余各都之上。
　　所以雷雲毫無異議：“這裏有我，司馬老哥只管放心。”
　　此時司馬天元又朝李軒招了招手，而就在李軒心領神會，疾步跟上的時候，他聽見房間裏面又傳出來章旭的聲音：“胸部下緣肝側處有輕微燒傷，內衣局部有焦痕。”
　　李軒皺了皺眉，然後就大踏步的走出院外。
　　只因這個時候，司馬天元與江含韻兩人已經走到沒影了。
　　而當他緊趕慢趕，來到不遠處的歸燕樓時。只見這裏也是壹樣，被司馬天元壹道劍痕封鎖。
　　不過此刻，已經有部分六道司的人員趕來，幫助維持秩序，驅趕閑人。彭富來與張嶽幾人，就在其中。
　　李軒壹路暢通無阻的進入這間閣樓，進入到案發的第三層。
　　然後他的眼就微微壹凝，這裏除了擺設不同，死者坐的方位有異之外，情況與侯府老太君那邊壹模壹樣。
　　死者都是面色痛苦，右手持著壹把鋒利短刀，地上有著大片的血泊。
　　尤其是頸部那道觸目驚心的創口，也是在割開血管與氣管之後驟然下折，在胸襟部分留下了壹條割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