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零章 氣壯山河

　　大江之上，壹人壹蛇之間的戰鬥已經進入到無比慘烈，決死搏殺的境地。他們就像是壹大壹小，在互相噬咬的瘋狗，以牙還牙，以血還血，都在拼盡壹切，不擇手段的將對方置於死地！
　　李軒的眼中也現著濃郁紫意，壹身浩氣如龍，他雙手沒了就用腿，腿也沒了就直接用浩氣，浩氣也沒有的時候，那就用身體頂著大衍神盾去撞。
　　相繇也不遑多讓，它的九顆頭顱不斷的被打爆，不斷的被斬落，不斷的再生，可它的撞擊卻持續不絕。當蛇頭數量少於六顆的時候，相繇才會采取更謹慎的打法。用自己的兩只前爪，用自己的蛇尾戰鬥，同樣無所不用其極。
　　可隨著戰鬥的持續，它發現自己竟然在倒退，在李軒不要命的決死撲擊下，在江面上不斷的後撤著。
　　而在它下方的水面，水勢更加的低伏——這卻不全是周圍水汽逐漸稀薄的緣故，而是被對方的浩氣鎮壓下去。
　　“妳這凡人！妳這雜種——”
　　相繇難以置信，它更加瘋狂的撲擊噬咬，渾身上下也滲出大量的毒液毒血，不斷的滴入水中。
　　它與李軒從水面戰到河床，又從河床打到天上，它全力以赴，壹次次撞碎李軒的雙臂，吞咬他的骨肉，窮盡壹切方法，想要粉碎掉李軒的意誌。
　　可事與願違的是，李軒那純紫浩氣的核心，結晶化的速度越來越快，也越來越顯純凈。
　　此時他的心念間，已經排除了與戰鬥有關的所有雜念。只余殺意濃烈，戰意沖霄，壹身磅礴浩意直沖星河，搖撼天地。
　　“是氣所磅礴，凜烈萬古存！”
　　這種浩然之氣充塞於宇宙乾坤，正義凜然不可侵犯而萬古長存。
　　此時的李軒，恰是雙臂俱斷的狀態，可那浩瀚紫氣卻在李軒意誌作用下化為巨型龍爪，不但壹擊抓碎相繇的兩顆蛇頭，還在它那巨大蛇軀上抓出了壹個巨大的孔洞。
　　相繇則壹聲慘烈怒嚎，它的蛇尾壹甩，就將李軒的軀體拍飛百丈，跌落到水中。不但使那大衍神盾不得不分散成四十九塊鐵片，也令李軒渾身上下筋骨碎折。
　　可僅僅下壹瞬，李軒就從河水中沖出來，用勉強恢復的右手禦刀，又斬下了相繇兩顆頭顱，將它的身軀洞穿。
　　“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
　　當這種正氣直沖霄漢貫通日月之時，活著或死去根本用不著去談論！
　　那股百折不撓的壯烈之氣，讓遠處鎮鏡山上的眾多儒生都為之色變。包括兩位巡撫在內，他們無不都是面色漲紅，眼神不忍，卻又熱血沸騰，激情滿懷，誦讀正氣歌的聲音越來越高亢，直撼三霄！
　　那金色的氣柱，此時則已轉為紫色，它們澎拜洶湧，宛若倒掛的紫色星河。
　　那玉麒麟也站起了身，渾身上下顯露出如玉般的光澤。
　　那湖廣巡撫明玉珍沒有註意，他定定看著李軒的身影，然後壹聲悠然嘆息：“這才是我儒人本色！”
　　此時李軒又奮起余力，準備揮刀再斬。可相繇的壹顆頭顱卻已從旁邊鉆了過來，壹口將它的手臂咬下吞噬。
　　“給我去死！我要將妳碎屍萬段，死無葬身之地！”
　　相繇的雙眼中滿是猩紅之意，幾乎瘋狂。
　　李軒則壹聲哈哈大笑，他直接以頭當錘，撞在了這蛇頭的額角下。那浩氣如華，竟然將這蛇頭轟成粉碎。
　　“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
　　——如受鼎鑊之刑對我來說就像喝糖水，為國捐軀那是求之不得！
　　江岸上的江含韻已經看不下去，她臉色蒼白的閉上眼，嬌軀則微微顫動著，壹雙玉手緊握，將指甲深深的扣入肉內。
　　在雲空之上，薛雲柔與虞紅裳兩人的唇角處，則都溢出了壹抹血痕。
　　“這個家夥——”李承基的面皮抽搐，他握著腰刀，幾次拔出，又強自忍耐。
　　江雲旗則面皮抽動，然後滋味無比復雜的壹聲嘆息。
　　更遠處的懷璧散人與九燈和尚，則是臉色青白變換，心神搖動。
　　懷璧散人更是忍不住，壹聲呢喃：“靖安伯李軒！”
　　他幾乎壹字壹句，心想自己真是小瞧了此人。今日這個家夥，說不定真能讓他們功虧壹簣。
　　九燈的殺意卻是更加濃郁了，他在袖中扣住了壹物，面色沈冷異常：“此子是非除不可！無論是何代價都可接受。異日如被他成了氣候，只會比於傑更加可怕——”
　　可接下來，九燈卻覺氣息壹窒。只因敖疏影的意念，已經將他們遙空鎖定。
　　那似能毀滅萬物的殺機，讓他的神念幾乎凍結，無法動彈。
　　敖疏影也不忍見李軒那慘烈的形狀，她用微微泛紅的眼，看著遠處的兩人。
　　此時如非是擔心此處還有其他天位潛伏，可能會破壞他們斬殺相繇的計劃，敖疏影早在那九燈丟下嬰兒血雨之刻，就已殺過去。
　　此時她華袖壹拂，使得壹面銀鏡出現在自己的身側，鏡中波紋閃現，現出了敖袞的身影。
　　“敖袞！”敖疏影的語中飽含不耐：“妳那邊還要多久？”
　　“已撤的差不多了。”敖袞維持著龍形，碩大的臉上含著苦笑：“反正我在天上看到的村莊市鎮裏面都已經沒有了人，我們甚至送出了許多牲畜。麻煩的是那些深山老林裏面，必須壹個個去尋。還有人死活不肯走，藏起來跟我們捉迷藏。”
　　“那就不等了，妳現在去開堤。”敖疏影面無表情，眸色清冷。
　　她有憐憫眾生的慈悲，可僅僅只有‘慈悲’，可沒法讓這個世界太平安寧。
　　“可是——”
　　敖袞稍稍遲疑，然後就將龍軀壹甩：“行吧！這些許的孽力，也算不得什麽。二姐，妳可得盯著別讓姐夫出事。宜昌那邊的戰況，我聽敖智慧說了，似他這樣的好漢，我們這些龍也是欽服萬分的。”
　　敖疏影斜睨了他壹眼，可這壹次，她卻出奇的沒有駁斥。
　　而此時在江面上，那巨大的九頭蛇第壹次主動後撤，它沒有繼續用蛇頭撞擊，而是用含著驚悸的目光看著李軒：“妳叫什麽名字？他們說妳是什麽靖安伯？”
　　在長達兩個時辰的殘酷鏖戰，血腥搏殺之後，相繇也不禁壹陣心神顫栗，頭皮發麻。
　　它想這個區區凡人，竟然能夠做到這個地步——這真的是人？真是傳說中女蝸用泥土造出的生靈？
　　在相繇的眼中，李軒的身影甚至隱隱然與萬余年前，那個曾經在江上將它斬殺的身影重合在壹起。
　　無論如何，此子已經有資格讓它相繇記住姓名。這將印刻於它神識之中，經歷數萬年都無法忘懷。
　　“靖安伯李軒！”李軒喘著氣，目光幽冷的與相繇遙空對視。他在抓緊時間恢復，借助綠劍蘿莉的力量，驅除相繇的武意。
　　——這是困擾他的最大問題，相繇的武意沈積，會影響他的戰力，延緩他恢復的速度，也能讓他體內的血液無法控禦。
　　“李軒？李？顓頊高陽之後，嬴秦的後人嗎？說來那個造都江堰，將我封印的家夥，也壹樣是姓李。”
　　相繇的瞳孔凝然，深懷殺意的看著李軒，似要將李軒的身影牢記在心：“妳雖是凡人，可這身骨氣卻讓我佩服。此戰無論勝敗，我相繇記住妳的姓名了。”
　　“李某榮幸非常！”李軒已然禦刀拔空而起，此時他力量已恢復全盛，刀意超拔，並將三大行省，五大都司，數萬水軍之勢融而為壹。
　　他以自身浩氣為核心，以‘誰主沈浮’的詩意為指引，此刻又是截然不同的氣象。
　　相繇見狀，不由哈哈大笑：“痛快！幾千年後的天地間，居然還有妳這等樣的人，難怪我那主人會感慨，數千年後必是凡人主宰人世。”
　　它的九顆頭顱，再次化作九條巨大水蛇，猛烈的撞擊出去：“今日將妳殺死之後，我會細細品嘗妳的血肉，那壹定美味非常！”
　　也在此時，相繇的心念之內，卻浮現出了些許驚意，它發現無盡的寒潮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
　　虞紅裳的語音，也如冰壹樣傳至：“妳沒機會了！”
　　那寒力之烈，壹瞬間就將相繇的絕大多數軀體凍結。
　　相繇壹聲嘶吼，奮力掙紮。可這個時候，它卻發現這周圍的水汽濃度，已經只有之前全盛時的壹半都不到。
　　這讓它的力量大為衰減，這奮力壹掙之後，竟然沒能夠從冰層中脫身。
　　“斬！”
　　李軒壹聲炸吼，以天位浩氣催動神夔雷音，直接震到相繇短暫失聰，神念暈沈。隨後李軒的無匹刀芒，壹次就斬下了相繇的四顆蛇頭。
　　“妳殺不了我！”相繇壹聲狂吼，極力的催發妖元，頃刻就使斷落的頭顱恢復大半：“我相繇神與道合，與天地同壽，日月同庚！”
　　可接下來，它卻望見李軒升空百丈，引發無數的雷電從雲層中貫穿而下，落在它的身周。
　　可讓相繇心悸的，卻是李軒那淩厲銳絕，刺到它元神顫栗的刀意。
　　“有誌者，事成，破釜沈舟，百二秦關終屬楚！”
　　壹瞬之間，三千道可斬滅壹切般氣勢的雷刀，如雨點般的往相繇墜落下去。
　　遠處的懷璧散人與九燈和尚，在江雲旗幾人出手時就已情知不妙，壹齊身化遁光往李軒方向撲擊過來。
　　“妳們過得去麽？”敖疏影早有防備，她壹拳搗出，就轟滅了九燈和尚撲過來的金身，將之轟為粉塵。
　　她這蓄勢長達壹個時辰的‘八極神滅’，就連中天位都能夠重創，更何況壹個本就重傷未愈的九燈？
　　然而九燈元神卻已與他手中的燈形法器融壹，此時灑出九朵金焰，往李軒的方向墜落。
　　敖疏影面不改色，擡手壹揮，就招起了無量的水汽，化作水龍之形，強頂住了這九朵金焰。
　　薛雲柔則是禦使著那壹對‘正壹伏魔劍’將懷璧散人斬來的青色劍光擊飛掃退。她恨急了此人，直接以攻代守，劍勢如赤色的光影穿梭，對準懷璧散人的脖頸與心臟，壹瞬間穿擊百次，使得懷璧非但無法對李軒出手，自身也陷入到瀕死的險境。
　　可就在這個時候，敖疏影忽然神色壹動，她望見三十五裏外遠處的壹片山林，壹大片的五色光針，正往李軒所在的方向噴射過去。
　　那竟是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針，觀其威勢，竟已到了第四階。
　　敖疏影心想果然如此，這九燈與懷璧不過是吸引他們視線的幌子，對方真正的殺招另有其人。
　　她整個人驀然散化，竟然變成壹團水液灑落下去。而敖疏影的本體，則出現在李軒的身側，扛著壹面純金顏色，造型仿佛龍鱗壹般的巨盾，正好擋在李軒的面前。
　　壹瞬間之間，那巨盾的外側發出無數‘叮叮當當’的聲響，迸射出無數火花。
　　薛雲柔也身影閃動，隨著她的玉手壹擡，那‘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驀然從她的袖中穿出，將南邊二十裏外壹座山頭激射而出的三道光影全數攔下。
　　那竟是朝廷制式，壹千二百石的攻城弩，箭至之刻，發出了壹聲劇烈的爆鳴，竟令‘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這件仙寶，也為之壹陣搖晃。
　　此時的李軒，則是心無外物，神無他念，專心壹意的揮刀怒斬。
　　“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這幻電三千，每壹刀都竭盡全力，都沈猛如山。將相繇的軀體斬落到皮開肉綻，血肉橫飛，頭顱斷裂，氣息漸無——
　　“不可能！絕不可能——”
　　相繇殘余的兩顆頭顱，正化作兩頭遊蛇，壹方面在極力避免被江雲旗與虞紅裳等人凍結，壹方面瘋狂逃竄，逃避著李軒斬下的刀光。
　　“只需壹頭還在，我相繇不死不滅！好不容易出來壹次，怎麽能死於凡人之手？”
　　可李軒如電般的刀光卻已將這剩下的兩顆頭釘在了冰面，然後更多的雷電刀光斬擊下來，將它這兩條蛇身，壹刀刀斬擊成血肉齏粉。
　　此時相繇的九頭都已不存，它殘余的軀體頓時崩潰碎滅，化作冰層垮塌下來。
　　也在這壹刻，敖疏影清晰的感應到這天地間的水汽變化，那將整個神州大陸的水汽凝聚到川蜀襄樊之地的核心，已經沒了。
　　敖疏影的眼中也情不自禁地現出喜色，他們真的在這裏，成功斬殺了大妖相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