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3章 坐化

　　“唉……”
　　後山。
　　隨手燒死了幾個築基魔修之後，亞倫將他們的骨灰灑在靈藥園中，又幽幽嘆息壹聲。
　　對於宗門的變故，他其實並不怎麽憂心。
　　因為不在乎，所以不牽掛……
　　哪怕是白采薇，也就那樣了……
　　他在擔心自己的問題。
　　畢竟，方老怪的馬甲已經四百多歲了，再過壹百年必然達到結丹修士的壽命大限！
　　到時候，這出戲就演不下去了啊！
　　“不過，可以對外宣稱我得到了壹枚延壽靈丹，青丹都能再活壹百年，我憑什麽不行？”
　　“不過此策治標不治本……”
　　“並且壹百多年也太短了，能幹什麽事？莫非又要開壹個新馬甲？嗯……再收壹個關門弟子，讓他百年結丹，然後頂著這個馬甲，又可以繼續混四百多年……”
　　亞倫比較傾向於後壹個方案。
　　他甚至連這位六弟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做‘宋中’！
　　“姓宋名中，為老夫送終，不錯不錯……”
　　對於如何制造壹個完全不存在的人之技巧，亞倫已經相當嫻熟了。
　　比如，他過段時間就會對外宣布，收了壹位關門弟子。
　　而實際上，這位關門弟子根本不存在……
　　然後每過段時間，自己就會偽裝成此人，展露出築基、築基後期、結丹的實力……
　　不過是李家老祖之事的重演罷了……
　　“哪怕有點尷尬，也總比演不下去跑路要好！”
　　亞倫回到洞府，拿起壹株五百年的靈藥，開始磨練自己的煉丹術。
　　身份什麽的還是百年之後的問題。
　　此時他關註的重點只有壹個——先用低階靈藥將煉丹術刷滿，然後再將那壹批千年靈草煉制成合適的丹藥！
　　……
　　時光匆匆。
　　轉眼間，又是百余年過去。
　　洞府之中。
　　亞倫望著面前壹座紫銅丹爐，臉上滿是小心翼翼之色。
　　“去！”
　　算定時辰之後，他打出令人眼花繚亂的法訣，化為絲絲縷縷的光華，沒入丹爐之中。
　　丹爐內五光十色，隱隱浮現出壹股沁人心脾的藥香，甚至穿透陣法，來到了外界……
　　把門的小青伸長脖子，貪婪地吞吸著丹香。
　　“出！”
　　亞倫表情凝重，壹拍丹爐。
　　巨大的爐蓋憑空飛起，壹團團靈芝般的祥雲浮現。
　　而在祥雲之中，壹枚光華璀璨、丹身之上有九顆星辰光點的丹藥，正緩緩浮現而出。
　　見到這壹幕，亞倫更是不敢有絲毫大意。
　　他之前兩次都是倒在最後的凝丹與采丹步驟之上。
　　這壹次若還是失敗，作為主材料的千年九眼海棠就消耗殆盡了！
　　好在畢竟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亞倫越是遇到大事，越是極其冷靜。
　　抱著大不了再等壹千年的想法，他流暢之極地打出壹套收丹法訣，令那壹顆丹藥光華內斂，丹藥微微顫動。
　　但最終，它並沒有炸開或變質，反而穩定了下來。
　　“九星丹……成了！”
　　亞倫面上浮現出壹絲喜色，將這壹枚九星丹妥善收入玉瓶之中，這才吐出壹口長氣。
　　這壹百年來，他靠著大量練手，硬生生將煉丹術磨到了三階圓滿的地步。
　　繼而，將大部分千年靈草都煉制成了增進法力的丹藥。
　　直到最近，認為自己的煉丹術已經登峰造極，進無可進之時，才動手煉制‘九星丹’！
　　事實證明，這丹藥果然艱難，並且自己還采用了替代品。
　　縱然將流程處理得完美無缺，也碰到了固定的失敗率，壹連失敗了兩次。
　　“好在……最後壹次終於成功了！”
　　亞倫掃了眼屬性面板：
　　【姓名：方玉（亞倫）】
　　【天賦：長生不老】
　　【年齡：1300】
　　【境界：結丹中期】
　　【功法：明玉訣第十五層（10333/20000）】
　　【法術：……】
　　【技能：……三階煉丹（10000/10000）】
　　……
　　“終於將壹門三階技藝刷滿了，也真是不容易啊……”
　　“有著大量靈藥與九星丹……或許……我能盡快進階結丹後期？”
　　“安全感壹下提升不少，縱然最近黑魔宗分舵小手段很多，我也不怕了……”
　　亞倫壹振衣袖出關，就看到了小青。
　　“主人……”
　　小青瞪著無辜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亞倫。
　　“別看了，妳這套我已經免疫了……小時候還叫可愛，這時候就是驚悚了！”
　　被蛟龍首與壹雙猙獰大眼睛盯著，亞倫沒有絲毫覺得萌萌噠的感覺，直接踩上了小青的背：“去藥王大殿！”
　　吸取之前閉關時間太長，出來藥王宗都差點改姓的教訓。
　　亞倫之後閉關，時不時就要出關壹次，免得沈樂又搞出什麽幺蛾子來。
　　“老祖出關嘍！”
　　小青嚎了壹嗓子，聲震四野，讓壹位位築基修士趕到藥王大殿。
　　亞倫老實不客氣地坐在主位上，懶洋洋地看著下方眾人。
　　嗯，沈樂還是第壹位。
　　只不過，這位弟子看起來也很蒼老了，此時見到亞倫依舊還在，眼中閃過壹絲陰霾，但還是拜了下去：“見過師父……”
　　“拜見太上長老……”
　　新宗主是壹位築基中期修士，帶領著其它修士行大禮。
　　嗯……
　　亞倫之前指定的老築基沒幾年就老死了，不得不又指派壹位新宗主。
　　並且，亞倫覺得讓築基修士擔任宗主，實在是壹個不錯的想法，至少輪換得快……免得對權利戀棧不去。
　　經過這些年的微調，所謂的藥王宗宗主，已經完全變成了壹個事務官的職位，雖然叫起來好聽，但也就那麽回事。
　　“罷了……都起來吧。”
　　亞倫咳嗽壹聲，顯得有些虛弱：“派往大乾的人回來沒有？我那大徒弟身在何處？”
　　雖然對白采薇何時歸來並不太關心，但亞倫就得做出這個態度，以顯示自己命不久矣的樣子……
　　“啟稟師父，還沒有！”
　　沈樂出列回答，心中有著快意。
　　‘老家夥就快死了吧？這修煉駐顏功法，光從外表還真看不出來……不過妳還想找白采薇接班？哼哼……’
　　他心裏也有些遺憾，縱然動用黑魔宗關系，也只查到此女去了大乾之後就探索某處秘境，緊接著便音訊全無……
　　“廢物！”
　　亞倫大發雷霆：“還不速速再派人去找？咳咳……本座的六弟子宋中何在？”
　　“太上長老……您之前才將宋師兄派出去執行任務，您忘了？”宗主硬著頭皮出來回答。
　　“哦哦……”
　　亞倫拍了拍自己的頭，又猛地面色壹沈，表現得宛若壹個老糊塗，又在強行裝著鎮定！
　　“都散了吧！”
　　……
　　沈樂洞府。
　　“老家夥快不行了，都開始老糊塗起來……”
　　沈樂來回踱步，顯得十分興奮。
　　而那位魔道結丹同樣動用替身秘術，附身壹個傀儡，在旁邊分析：“方老怪派人去找白采薇，可能是為了接班，也可能只是障眼法……妳那個六師弟也要特別註意，他有什麽來歷？”
　　“不知道，那是老家夥突然帶回來的……”沈樂嗤笑壹聲：“說不定是老家夥的私生子……但想要結丹？依舊是癡心妄想！並且算算日子……老家夥大限就在眼前了！”
　　說到這裏，他神情終於變得有些不安：“但他怎麽還不死？我有著感覺，我的壽限都快要到了啊……”
　　“這個……”
　　魔門結丹也有些迷惘：“結丹修士有五百壽，但並不均衡，有的結丹老祖年輕時受過重傷，元氣大損，可能活個四百五六十歲就坐化而去……也有的結丹老祖擅長養生，保養得好，茍延殘喘到五百五十歲也沒多大問題……倒是妳的壽元，動用血祭秘法結丹，能活五百歲就很僥幸了。的確有些危險啊……若妳比老家夥還先死，那之前的謀劃，就全部成了笑話！”
　　“我對黑魔宗，可是忠心耿耿啊！使者大人，妳們不能不幫我！”沈樂連忙道。
　　“唉……也不是沒有辦法，比如本門秘藥‘血靈丹’，壹粒下去就可延結丹修士百年之壽，第二粒效果減半，第三粒無效……”
　　這位結丹魔修顯然在權衡、掙紮……
　　畢竟這可是整個極西之地都極其罕見的延壽靈丹啊！
　　就這麽餵了狗，是不是太過浪費？
　　當然，也正因為沈樂是狗，中了幽冥噬心咒，絕對無法背叛……而之前又投入了那麽多，沈沒成本太高，令他有些猶豫與遲疑……
　　“妳倒也是運氣……”
　　良久之後，這位黑魔宗修士終於做出決定：“放在以往，縱然將妳賣了，也不值得壹粒血靈丹，但我黑魔宗最近將有大動作……若妳能活到那時候，或者提前執掌藥王宗……對本宗助益更大，我便試著回去為妳申請壹下吧。”
　　“若此事能成，必不會忘了使者之功！”
　　聽到有延壽的希望，沈樂簡直大喜過望，連連道謝。
　　謝過之後，他又有些遲疑與忐忑地道：“提到延壽，我又想到壹事……老家夥那裏……他的煉丹術絕對到了三階，可不要讓他換到什麽延壽靈物，甚至自己煉出延壽靈丹來啊……”
　　“嘿嘿……極西之地的延壽靈物極其罕見，縱然有也在其它結丹老祖手中，哪個願意交換自己的性命？”
　　黑魔宗使者冷笑道：“至於自己煉？三階煉丹術煉制的丹藥最多延壽數十年，並且吃多了還有抗藥性，效果會瘋狂下降的，所需材料更是珍惜……並且，這不是還有妳麽？給老家夥煉丹使點絆子，縱然妳打不過那只王八，也可以從輔助材料上入手，我稍後會給妳壹張清單，那上面的材料都是極西之地延壽丹藥的常見輔助材料，妳趁機在收購中使壞，也不難吧？”
　　沈樂的眼睛漸漸亮起……
　　……
　　後山洞府之內。
　　亞倫閉關打坐，從法寶囊中摸出壹只玉瓶，從中倒出壹粒圓滾滾的丹藥，塞入嘴裏，隨手將玉瓶壹丟。
　　這壹只上好羊脂白玉瓶中，居然就只裝了這壹枚靈丹的樣子。
　　靈丹入腹，頓時化為壹股強大的靈氣，通達四肢百骸。
　　亞倫立即閉目運轉明玉訣，默默消化著這壹道靈氣。
　　數個時辰之後，他睜開雙眼，望了壹眼功法欄：
　　【功法：明玉訣第十五層（10433/20000）】
　　“不錯……壹粒‘三陽丹’，能增加壹百點熟練度……配合著我的苦修，功法進步速度將大大加快……”
　　說實際的，伴隨著千年之約將近，亞倫也感受到了壹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縱然不說預感，單說在極西之地，黑魔宗分舵的小動作就愈加頻繁了，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屈指壹算，距離誓約終結，也就兩百年了……”
　　“或許是時候……聯絡極西諸國的金丹勢力，再次組建極西盟？”
　　說實際的，亞倫是個相當念舊的人。
　　在藥王山呆了這麽久，也有點感情了，輕易不想搬家。
　　並且……縱然搬家，天下之大，比極西之地還安全的地方，又有幾個呢？
　　總不能去凡間待著吧！
　　“為了不搬家，努力拼壹把……”
　　“到時戰事不利，我再溜！”
　　“實力……不論是安全感還是其它，歸根結底，還是要有實力啊！”
　　壹念至此，亞倫又摸出另外壹枚三階靈丹吞服，繼續修煉……
　　……
　　十年之後。
　　亞倫接到傳音符，原來是沈樂找了個借口前來拜見。
　　其實主要是想看他老死沒有……
　　亞倫故作不知，召見了這個不成器的弟子。
　　當看到他坐在萬壽龜上之時，沈樂低垂頭顱，心中暗罵壹聲：“老家夥真能活！”
　　……
　　又是十年過去……
　　亞倫主動召見了沈樂。
　　沈樂此時已經吞服了血靈丹，底氣十足地行禮：“師父……您老人家還好吧？”
　　“尚可尚可……老夫最近煉制成了壹枚延壽靈丹，這把老骨頭還能再活許多年！”
　　亞倫望著沈樂呆滯的目光，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
　　“該死的……為何老家夥竟然煉成了延壽靈丹？”
　　“這是妳的問題，好在三階靈丹延壽不了太長，妳遲早能熬死他的……再等等……要有耐心……”
　　“我……我有點不安，上宗是否能再賜予壹枚血靈丹？”
　　“滾！！”
　　……
　　十年又十年……
　　這段時間中，亞倫有駐顏功法，看著還好，沈樂卻是以壹個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越來越衰老、虛弱……
　　畢竟他結丹取了巧，縱然吞服血靈丹延壽，也補充不了之前的元氣損耗……
　　到了亞倫壹千四百歲大壽的生日之際，他特地出關，去看了看這個老徒弟。
　　此時的沈樂，已經只能躺在床上，奄奄壹息了……
　　畢竟沈樂都快六百歲了，作為結丹老祖，他的壹生無疑是很成功的。
　　只是此時，望著面帶微笑的師父，他眼睛裏面盡是絕望：“十年又十年……老不死的，妳演我？”
　　“乖徒兒，此話從何說起啊？”
　　亞倫虛弱地咳嗽了幾下：“咳咳……實不相瞞……為師也油盡燈枯……大限就在這幾日了……妳若想接班，不妨再等等……咳咳……”
　　“給我滾吧！”
　　沈樂爆出壹句粗口，心中瘋狂大罵……就是這個！就是這種即將油盡燈枯的樣子！
　　這老不死已經在他面前維持這種樣子數十年了！
　　每壹次，他都是安慰自己老家夥命不久矣，甚至反過來規勸已經變得不耐煩的黑魔宗分舵不要動手，只要堅持、堅持下去……贏的壹定是自己！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反而被這老家夥給活活熬死了！！！
　　在即將死亡之際，他終於撕破了以往師慈徒孝的偽裝與面具，罵了壹句粗口，又掙紮著擡起手：“我不甘心……”
　　終究還是壹口靈氣消散，金丹崩解，手掌落下，就這麽坐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