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三層心意，四練肉身

　　“那些筆記，其實大多只是我跟他探討的壹些瑣碎的東西，未必就有多少價值，但是這本書可不壹樣。”
　　把東西送到關洛陽家裏的時候，姜司教授叮囑道，“這本書裏面，記載了壹套幾乎成系統的鍛煉自我，增強精神的方法。”
　　“我以前還在大學裏負責不少課程的時候，也曾經挑選出色的年輕人，從這本書裏摘取片段，幫助他們提高學習效果，雖然最後只有很少的人，獲得了壹點成效。但只能說明，我們不適合這方面的東西，卻無損於這本書的價值。”
　　“就好像醫學教科書出版那麽多年，但是能成為出色外科醫生的人，終究還是萬裏挑壹。”
　　關洛陽接過那幾本書，道：“那就多謝了，如果行之有效的話，我也會酌情免除壹部分的債務。”
　　姜司教授打了個哈哈，道：“那是最好啦，不過這本書裏的內容，希望關老板不要隨便外傳，至少先通知我壹下。這麽晚了，我就不打擾了，再會啊。”
　　“放心，再見。”
　　送走他們父子兩個之後，關洛陽拿著那幾本書坐下，先略微翻了翻那幾本筆記。
　　果然就只是姜司教授和他那位友人探討的壹些片段，裏面的話題隨著他們兩個的聯想，跳躍的範圍很廣泛，甚至有關於地方美食的壹些篇幅，確實可以稱得上是瑣碎了。
　　至於那本讓姜司教授最重視的書，很明顯並非原稿，是剛復印出來的，白紙黑字單面復印，用大的訂書機裝訂起來。
　　復印出來的筆跡，依舊帶著原作者工謹虬勁的風格，鐵畫銀勾，字形偏瘦，極具風骨。
　　——文以載道，圖以敘情，學風聽雨，澡雪精神，定中生慧，而能心意生光。
　　在這樣的壹段開篇語之後，就是寫作者半文不白的自述式講解。
　　“凡世間人所聚合之處，歷史傳承之下，必有文明，文明之中，必有自我修行之精要。
　　遍觀全球，古老的修行法門，成千上萬，乃至於可稱作恒河沙數，不知多少淹沒於歷史潮浪之中，又多少蒙塵鄙棄，不復可見。
　　縱然有少許派別，流傳長久，廣為人知，修煉之後的最大功效，也不過是令心態常保年輕，養生調理而已，既不能百病不生，又不能力舉銅鼎，實屬肉體凡胎，與枯木同朽！
　　至於各教派歷代先賢推測之中，所該具有的種種神通奇術，似乎更只是夢幻空花，虛妄荒誕之言。
　　直到五十年代，真靈機械，人體改造，虛無縹緲的修行，似乎得以煥發了新的生機，本來只是闡述於內心的種種精神修養，開始得到了形諸於外的契機。
　　除工業改革，機械躍升之外，吾等也有幸乘此潮流，以全真、正壹、禪宗、程朱、陸王，乃至於音樂，圍棋，書法，畫藝，插花，茶藝等諸多國學高人交流，探討精神，數次聚會，頗有所得。
　　秉承實事求是，不假不大不空的說法，諸多修養學說，皆可稱作心意法門，共可分作三層境界。
　　分別稱之為，定念如壹，百物借勢，虛空取神！”
　　關洛陽看到此處，神色略微振奮了壹些，這分明是壹本類似於秘籍的東西，難怪姜教授會把它跟教學資料相提並論。
　　他閱讀的速度放緩了壹些，仔細瀏覽字句。
　　接下來是對於這三層境界的介紹，分別用了壹些類似於小寓言故事的東西，來解釋三層境界的特點。
　　“第壹層境界，定念如壹。人腦，大小只在數寸之間，卻統籌著人體這壹方小天地，時時刻刻運轉不休，其中奧妙，繁復無窮。
　　但人生壹世，壹分壹毫所見之物，都在牽扯心神，於冥冥之中空耗腦力。
　　許多人自以為專註的狀態，其實仍伴隨著無數雜念的誕生與消滅，這些自身察覺不到的雜念，卻會大大影響人的能力發揮。
　　宋朝末年的終南山中，有眾多隱士，其中有道士王某，住的極為荒僻，出門不遠就有壹道懸崖，鐵索懸橋，只是天長日久，懸橋鎖鏈斷了三根，僅余最後壹根，王某若要出門，不得不繞行數裏。
　　某日午後，數名友人來訪，忽見王某起身，出茅屋直奔懸崖邊，手提木桶，踏壹根鐵索，淩渡萬丈懸崖，須臾之後，又提壹桶泉水歸來。友人驚嘆拜服，王某豁然驚醒，對自己之前所做壹無所知，再看那雲霧繚繞的懸崖之下，冷汗津津，不敢向前半步。
　　後人探究，原來他是在夢遊之中似夢非夢，似醒非醒，心中僅存壹念，方能履險不墜。
　　此般境界，可以視之為觸及定念如壹的門檻，但在不清醒的狀態下，僅沈迷於心中所見，不能查知外物，弊端極多。
　　又有古之神箭手，練習射箭技藝，取壹枚銅錢，用細線懸於屋檐之下，相隔數十步，日日專註凝視，練到壹眼看去，只覺銅錢大如車輪，輕易可以射中方孔，又能在射箭之時，耳聽八方，對種種異樣，皆無遺漏。
　　這般人，可視之為真正踏入定念如壹的境界。”
　　“第二層境界，百物借勢。人乃凡俗之身，最高不過壹丈，最重不過數百斤。
　　廣袤天地之間，有無數勝於人體的宏偉意象、強盛事物，欲求非常之力，當以人心借取外物之勢，步步融洽於己身，練假成真，化虛為實，終成自身妙力。
　　心意法門的第壹層境界，縱是常人，也可求得，但第二層境界，卻非有真靈機械，刺激腦力，開發心神，才能以真靈電能為媒介，將虛無之勢，化作真實異力。
　　風林火山，槍炮車船，百獸神佛，都可以作為借勢的對象。”
　　“第三層境界，虛空取神。這壹層境界，便如同人未出地月，卻計算太陽系之外的景象，有理論的支撐，但無實際的驗證。僅有些許推測記錄於後，且留待將來。”
　　這三層境界的詳細介紹，種種寓言，只占了這本筆記的前十張，後面五十多頁的內容，才是真正價值所在。
　　著作者在後面詳細講述了，如何追求定念如壹，百物借勢這兩種境界，針對不同的人生階段，不同的練習群體，都有對應的建議。
　　關洛陽仔細揣摩，等這本書看完的時候，已經快到天亮。
　　老安從二層的房間出來，見關洛陽在客廳之中沈思，也不曾打擾，輕手輕腳去買了早餐回來，又回自己房間裏處理事務。
　　等到九點多鐘，他聽到客廳裏動靜，又開門下來。
　　關洛陽正在吃早餐，擡頭看了他壹眼。
　　“送外賣的那個事情，我已經擬好了壹份計劃。”
　　老安拿著文件在對面沙發坐下，略微有些興奮的說道，“我最近查了壹下，發現那些酒樓小吃店，有些確實會附帶外賣的業務，但是，自己不開店，光送外賣的，居然壹家也沒有。我們要是轉這個行當，很可能是第壹個吃螃蟹的。”
　　送外賣聽起來尋常，可老安仔細查過之後才發現，要是運作的好的話，他們可能會在光送外賣這個行當裏面，成為頭壹號招牌，那就是財源滾滾來呀。
　　當然，這個前提是宣傳要到位，用人要勤勉，薪酬也要談攏，不能讓他們心生怨氣，陽奉陰違，各方面的計劃都不能出現太大的偏差，難度還是很大的。
　　關洛陽吃著早餐，聽他把計劃大致說了壹遍，在幾份文件上簽了字之後，又道：“讓妳查的另壹件事怎麽樣了？”
　　談起這件事情，老安臉上的喜色不翼而飛，沈重道：“我打聽到了，黑蜘蛛確實有個幹爹，是陶朱集團的人。”
　　關洛陽揚眉道：“陶朱集團？”
　　新馬港這片地方，幫派雖然多，但大多還都只是小打小鬧，影響力，還局限在壹兩片街區。
　　那種真正能夠影響新馬經濟的頂級幫派勢力，就不多了，壹共只有四個，陶朱集團正是其中之壹。
　　這個集團發展到今天，已經是半黑半白的狀態，明面上的不少部門負責人，身家都算幹凈，是常在媒體上出現的。
　　但暗地裏，那些原本算是幫派幹將的人物，才是掌握權力更大的人。
　　自那個姓範的龍頭老大往下，有九人，早年綽號是五虎四驍，獨孤豪，正是四驍之壹。
　　“整個西南社區，是陶朱集團和社理會壹塊說了算的，不算他們公司裏的普通職員，光是改造武者的數量，都早已經過百了。”
　　老安憂心忡忡的說道，“社長妳幹掉了獨孤豪這個事情，絕對不能傳揚出去，要不然還是直接毀屍滅跡吧。”
　　關洛陽淡淡說道：“妳怕什麽，戰鬥現場被我推海裏了，屍體留在地下室，近期他們是不可能追查的出來的。只要我們幾個別露破綻就行，妳派幾個能信得過的，盯著小姜那邊，名義上就說是我想拉攏姜教授，提供壹下保護。”
　　老安點點頭：“知道了。”
　　關洛陽又說道：“招新人的事情就暫且由妳負責，最後給我過個目，那壹袋槍械，妳把個時機，覺得穩當了，就配發到他們手上。”
　　老安驚訝道：“不是說我們以後轉正經生意嗎？”
　　關洛陽笑了壹聲：“哈，妳這話說的，新馬這個鬼地方，我看出門釣魚都得帶頭盔，就是因為是正經人，送外賣才得帶槍啊。”
　　用是不壹定要用的，但送外賣到處走動，有時候嚇唬嚇唬別人，還是很有必要。
　　“另外，妳除了忙生意上的事，順便打聽壹下周邊的幫派勢力，到時候交給我。”
　　“我這半個月裏應該不會出門，除非人命攸關，否則不要打擾我。”
　　落下最後壹句叮囑，關洛陽帶著那幾本筆記，到了地下室去。
　　那些改造武者的屍體，都被收在箱子裏面，堆放在地下室的角落，除此之外，地下室的空間還顯得蠻空曠的，換氣系統也很好。
　　幽靜的環境，是練功的好地方。
　　“定念如壹……”
　　這裏的溫度，調到了接近零攝氏度，關洛陽說話的時候，都能看到自己吐出的白氣。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直接坐在了地面上，按照筆記上的方法，調節自己的狀態。
　　中國的文字博大精深，這壹個定字，就值得反復的咀嚼琢磨，定就是穩，也要靜，要泰然，要放松。
　　壹切鏡上不染，水月塵埃。
　　姜司教授說，他挑選的那些傑出年輕人，在按照這上面的方法練習時，收效甚微，很多人甚至根本毫無成效。
　　那是因為最基礎的壹步，放空精神，而又摒除雜念，就能夠難倒九成九的人。
　　但是，關洛陽在度過這壹步的時候，輕松的就像是吹去面前的壹朵薄雲。
　　他是有這方面的基礎的，義和團的神打催眠法門，本來就是探究、調動人的精神的壹種學問。
　　定念如壹，至少在初級階段，和神打催眠，有很多的共通之處。
　　但神打催眠的上限很低，且失之於匠氣，而定念如壹，卻有筆記上面更深，更多，更純粹的後續篇章。
　　時間分分秒秒的流逝，也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久，電力的消耗，維持著這個地下室裏的低溫。
　　關洛陽的呼吸越來越悠長，不用刻意，已經進入了練氣大成的狀態。
　　他的心靈在最初的平靜之後，又壹點點的開始凝聚，要純凈，不帶雜念，甚至不帶太強的目的性，讓精神緩緩地集中起來。
　　就像是水面上壹圈擴散開來的波紋，在觸及到邊界之後，順其自然的回蕩。
　　從波瀾的中心，如同寶珠朝露的壹滴空明，躍出水面。
　　緊閉的眼皮之下，關洛陽的眼珠似乎動了壹下，無聲無息的變化，漸漸從難以言述的地方，浸潤到他的大腦。
　　他首先感受到了地下室裏的氣流，聽到了空氣裏的微塵，然後從外而內，認清自己的衣物，皮相，進入到血肉。
　　渾身上下的肌肉，微不可查的運動，血液的奔行有聲，內臟的蠕動和緩，身體裏任何壹點不協調的地方都逐漸退去。
　　他在對自己進行調整。
　　定念如壹的標誌，內視！
　　按照筆記裏面的描述，常人在這壹步，會從外而內，感受到自己的皮、肉、臟、骨，可是關洛陽體內，還有壹樣不屬於這些東西的事物存在。
　　他看見了青銅色的熱流，只是緩緩的流動，就已經帶著蕭狂無比的淩厲氣質。
　　他看到這股熱流，在自發的壯大，可在壯大的過程裏卻不免沖撞、榨取、傷害到其所經之處的血肉。
　　這種傷害真是微乎其微，關洛陽以前從來沒有察覺過，此時有了定念如壹的存在，他才終於得見。
　　細微的調整再次開始，心意的力量，去觸及青色的熱流，往日不受主觀控制的青鳥元氣，壹點點的被打磨。
　　有了心意的調和，涇渭分明的肉身和青鳥元氣，逐漸變得和諧起來，肉身承載著元氣，元氣刺激著肉身，於是以更強勢的姿態，向其他的存在掠奪過去。
　　關洛陽手指甲上呈現出來的淡藍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
　　就算是那本筆記的作者，也不可能想到，定念如壹這個只是作為基礎的第壹境界，在遇到來自其他世界的存在之後，居然可以發揮出遠超預料的調和、吸收效果。
　　進入地下室之後的第十個小時，關洛陽就用掉了所有的太陽余暉藥劑。
　　在第九支藥劑紮下去後，不到壹分鐘，關洛陽便情不自禁的睜開了眼睛。
　　靜坐在地的身子，忽然如幻影壹般，在整個地下室裏走了壹圈。
　　無聲無息中，關洛陽站回原地。
　　沒有動用青鳥元氣，他的速度卻已經達到了之前最快的狀態，更詭異的是，在整個過程裏面，他身邊沒有發出半點風聲。
　　直到關洛陽小心翼翼，專註且好奇的，如同壹個孩童在玩弄泡沫，擡起壹只右掌，扣中指輕輕壹彈。
　　啵！
　　空氣中似乎有什麽被約束的東西，因這壹指驚破。
　　有風從他身上湧動，同時向四面八方吹開，混凝土地面上，細沙飄拂，次第露出八個腳印。
　　外練筋骨皮，內練壹口氣。
　　四練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