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東華大歷盤，玲瓏出木曜

　　明鏡二化，劍道兩立。
　　長思魔尊主修《眾生自在心經》，輔修《森羅五帝天功神咒》，又執掌香火天書，瀏覽魔道萬千法門，自從成名以來，壹共凝練出四大神通。
　　飄蓬大景劍訣，就是四者之壹。
　　這套劍訣，用成千上萬鏡面般的鱗片，凝聚成壹柄巨劍形狀，有劍刃而無劍柄，把劍道的鋒芒展現到了極致。
　　本來世間任何事物，只要成型了，只要存在於這世界之間，就必定會沾染種種元氣，難以稱得上壹句純粹。
　　但是這柄鱗片巨劍在破空飛行的時候，速度越來越快，鱗片越來越光滑，太空之中種種輻射元氣，壹切異種能量，都無法沾染到這鱗片巨劍之上。
　　純粹至極的神念劍意，把壹切還在五行屬性內的元氣，都離亂排斥開來。
　　就算是太空中彌漫的後天混沌元氣，也因為天生具有向自然五行演變的趨勢，在面對這壹劍的時候，順勢就被加速演化成自然五行，然後以劍刃剖開，同樣無法讓這壹劍感受到任何阻力。
　　於是，鱗片巨劍所過之處，不知道多少隕石被切開，太空塵埃被穿透，留下明亮的痕跡。
　　彗星沿著自己的軌跡運行時，擦上了這壹劍，也立刻被切成兩半，雖然被切成兩半之後，依舊按照原來的軌跡飛行，但是中間卻留下了壹層很明顯的空隙，排斥物質，排斥五行，使這兩半彗星始終無法合攏。
　　人間的那些地仙高手，眼力也已經非同凡響了，可以穿透大氣，觀測太空，當初月球還在的時候，他們個個都能直接觀測月球表面寸許大小的事物變化。
　　可是就算以他們這樣的眼力，輔以神通，極力觀望，也只能看見壹條劍痕從北海而起，穿過天穹，如同兇星軌跡，直插天外。
　　這條劍痕的前端，頃刻間就遠遠超出了他們所能勉強看清的範圍，延伸到茫茫宇宙，黑暗不可知的遙遠地方去了。
　　地仙中的佼佼者，看得出這壹劍的絕妙之處，離亂陰陽，排斥五行，任何基於後天混沌元氣或五行元氣的神通法寶，碰上這壹劍，恐怕就會自行崩潰，直接出現壹條永遠無法愈合的劍痕。
　　倘若想以玄門壹氣大擒拿、佛門真言手印之類的手段，從那鱗片巨劍的兩側入手，來拿捏阻擋，也根本不可行，因為那鱗片光滑到極致，全然不存在摩擦，又豈能拿捏得住呢？
　　想不出來。
　　想不出任何手段能夠抵抗這樣的壹劍。
　　這壹劍，雖然不是朝人間眾多地仙斬下，但地仙們的神魂，都仿佛已經被這壹劍的劍鋒所迫，駭然神傷。
　　可是就在下壹刻，他們都仿佛聽到了壹聲鐘鳴。
　　這鐘聲玄妙無比，清脆悅耳，似乎就在身邊響起。
　　甚至閉上眼睛的話，會產生壹種錯覺，恍惚認為自己只要伸手，就能夠觸摸到那口大鐘清涼的表面，感受到雕刻在大鐘上的那些文字圖樣。
　　寶日王寺之中，大大小小千佛宮殿之間，不知多少口金鐘、鐵鐘、銅鐘、玉鐘齊鳴。
　　寶日方丈和哥舒高站在菩提林之間，耳中聽著鐘聲，眼中看著菩提樹，他們能夠看到，在菩提樹的樹幹枝葉之間，有元氣在律動。
　　最早的那壹道鐘聲，正是天下間元氣律動發出的聲音。
　　有人在太空之中扣指敲鐘，於是他的故鄉，整顆星辰的元氣都會化為音律，自然而然的去回應他。
　　光影斑駁，天地鐘鳴！
　　那道從北海延伸到天外的劍痕，倏然暗淡下去。
　　元氣音律鳴響之後，只在地仙耳中傳遞，隨後天下間所有的鐘型器物也隨之發出輕音，卻是凡俗都可以耳聞。
　　寶日方丈因為直視那道劍痕，而在心中留下的些許痕跡，也因為這聲鐘鳴，冰消雪化。
　　他眼中流露出無盡感慨，雙手合十，情不自禁望著天外，緩緩頌道：“禮贊大天師！”
　　哥舒高也註視著天外，如天下間的地仙壹般，註視著他們已經看不到的那個地方，關註著劍意與鐘鳴的交鋒。
　　在火曜熒惑的公轉軌跡和木曜星之間。
　　蒼日天師敲鐘之後，就有壹圈圈的青色波紋，以他和這口鐘為中心，在太空中擴散開來。
　　這青色的波紋所過之處，先有大海，波濤翻湧，海中有雷電，雷電上升，閃耀長空，在海面上方形成壹朵朵火花。
　　火花飄揚，燃燒膨脹，不斷擴大，火勢漸漸熄滅，便化為巨大的壹團團灰燼，砸入海中，形成陸地。
　　陸地受海水浸潤，滋生草木，郁郁蔥蔥的無數草木瘋長，地勢起伏，蒼翠與枯黃交雜分布。
　　青色的波紋，繼續掃過。
　　就在這壹圈圈青色的波紋之間，仿佛有完整的世界誕生。
　　但如果有地仙境界以上的人物在這裏的話，就會發現奇異之處。
　　因為這海水並非是真正的水，而是完全由法力元氣變化的壹種形態，火焰也並非是火，同樣是法力元氣的壹種形狀，陸地、草木，五行萬物，都只是壹氣演變。
　　蒼日天師的蒼日真元，既是水也是火，既是土也是木，是五行也是音律，是光也是電。
　　壹氣所在，可以演變天地萬象，但五行萬物的屬性，都不足以闡述這壹氣的本來面目。
　　這就是真元不滅的天仙，所擁有的力量，真正的先天元氣。
　　宇宙之外，是壹片混沌，那是世界誕生之前的狀態，先於星天而存在者，所以在仙道之中，可將其稱之為先天混沌。
　　但是先天之中，並不是只有混沌這壹種元氣。
　　修行者修持法門，參悟大道，所掌握的法力達到了壹定程度之後，也可以在先天混沌之中，長久的存在，而且不被混沌同化。
　　於是這種法力，也可以稱之為真正的先天元氣。
　　所以真元不滅的天仙，可憑先天領後天，對後天萬物元氣，不分任何屬性，都有極高的親和統禦之能，壹舉壹動間，調動的元氣之渾厚，令人難以想象。
　　鱗片巨劍飛來，所過之處，剛剛誕生的五行事物，全部被這壹劍摧毀，陸地粉碎，海面撕裂，重返氣態。
　　但是層層疊疊的青色波紋，不斷擴散，鐘鳴聲悠揚不絕於耳。
　　鱗片巨劍突破壹層又壹層的波紋，速度就在這悠揚的鐘聲中，越來越慢。
　　飄蓬大景劍訣，長思魔尊劍意所化的鱗片巨劍，可以排斥五行，卻不能把葉廣庭的蒼日真元也完全排斥掉。
　　先天壹氣演五行，而又超於後天元氣之上。
　　“長思，妳這壹劍在我面前用過多少次了？”
　　葉廣庭左手提鐘，右手指節彎曲，又是壹敲。
　　“真身不來，這壹劍屬實沒什麽看頭。”
　　山海大鐘振動，音律共振，作用在鱗片巨劍之上，整個鱗片巨劍，頓時炸碎成不知道多少截。
　　但就在這時，鱗片巨劍飛過的軌跡中，壹道龍影盤旋而至。
　　只在幾個盤旋之間，那條小小的龍影，已膨脹到比天師法相更加龐大的程度。
　　近乎於墨色的妖龍真身，鱗爪飛揚，龍鬢濃密修長，在太空之中飄動，威嚴萬分。
　　周邊地區的彗星、隕石，被龍身法相的龐大元氣潮汐卷動，眨眼間就拉近了不知多少距離。
　　堅硬的太空隕石，觸碰在龍鱗的表面，磕磕碰碰，漂浮在附近，體積較大的幾顆彗星，在龍爪周邊環繞，形成了新的軌跡。
　　這巨龍抖爪，按壓太空，繃直了頸部，揚起偌大的頭顱，發出壹聲龍吼。
　　龍爪按壓的地方空間變形，塵埃燃燒，彗星飛散，有巨大的光波擴張。
　　但是這種光波，在元滄妖皇顯化的巨龍法相身邊，就像是人走在路上，猛然發力的時候，腳下掀起了壹圈微塵壹樣，根本微不足道。
　　真正耀眼的地方，是巨龍法相吼叫的時候，口中吐出的壹道龍息。
　　河山萬寶真元，真龍造化元氣。
　　這壹口龍息，引領星空中的元氣潮汐，化作巨大的光柱，扭曲著空間，碾壓著幽暗的太空，轟擊出去。
　　遠處火曜星的運行軌跡，都似乎因此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光柱撞到天師法相面前，霎時間將天師法相的身影淹沒。
　　只聽見壹聲劇烈的鐘鳴，光柱前端就像是開花壹般，四分五裂，分化成幾道歪斜的激流，噴射向周邊太空。
　　但是這口吐息簡直悠長的像是沒有盡頭。
　　妖龍的身軀宛如山脈，在太空之中蜿蜒飛行，逐漸靠近，龍吼聲越來越嘹亮，高亢威嚴無比，光柱持續的向前噴發。
　　就算光柱壹到了天師法相面前，就被山海鐘的鐘鳴聲撕裂開來，朝周邊分散，但持續不絕的沖擊力，也讓天師法相飄行後退。
　　葉廣庭把山海大鐘拋起，壹掌拍在山海鐘表面。
　　青色的光紋圖案，立刻在他腳下蔓延開來，在太空之中鋪平。
　　形成覆蓋直徑三千裏範圍的壹張陣盤圖。
　　這青色的陣盤，內外分為數層，每壹層都有古奧的文字，預示著不同的含義，其中最內層的幾圈文字，如果解讀出來，不外乎是四季八方等含義。
　　古有歷法，定四時八風，時空方位，也以風預示世間萬象更替變化。
　　葉廣庭位於東華大歷陣盤的正中心，面前山海鐘旋轉，層層刻度變化，與腳下的陣盤形成對應。
　　《東華大歷節氣歌》，神通陣盤展開！
　　陣盤轉動，代表西北方向的陣盤文字，出現在葉廣庭身後。
　　八節之風，謂之八風，立冬之時，位在西北，不周風至。
　　葉廣庭向前壹指，浩蕩灰暗的寒風，從他背後升起，吹向前去。
　　所謂不周風者，天地不周全，奇寒雕敝，衰凜之兆，萬象殘缺。
　　耀眼無比的光柱，被這不周風壹吹，竟然變成灰色，從頂端開始，飛速凍結。
　　哪怕是最外圍溫度也不遜於太陽大氣的妖龍吐息，爆裂法力，竟然被凍結成實打實的冰柱。
　　而且這灰色的冰柱，像是異常脆弱，剛剛凍結成形，就坑坑窪窪，殘缺碎裂成飛灰。
　　妖龍閉口，忽然再大吼壹聲。
　　他之前以龍吼引領元氣潮汐，凝聚光柱，而這壹聲大吼，沒有任何光柱異音，卻是他直接把天仙法力，化為“萬寶殞滅震蕩神音”。
　　這個聲音，猶如萬寶齊碎，七寶琉璃造就的壹座神國，碎成齏粉。
　　空間震蕩的頻率，瞬間超越凡俗，甚至超越散仙所能捕捉的範疇，即使地仙，也只聽到壹聲隱約吟嘯。
　　但是在近距離時，或者說在這太空妖龍前方數千裏範圍內，這神音的破壞力彰顯無疑。
　　不周風，令天地雕敝不周全的灰暗氣息，也被這神音震碎。
　　葉廣庭目光壹掃，覷見本來與他糾纏已久的慈航魔尊，切開虛空，壹步遠走，不禁眉頭微皺，決心施展自家威力最大的壹招神通，擊退妖皇，追擊慈航。
　　他腳下青光陣盤轉動，代表正東方位的龍文鳳篆，出現在他背後。
　　東風吹向六道外，十方幽冥……
　　這壹招神通尚未成型，葉廣庭忽然法力三分，東北東南，兩處法力，各化神通，轟向妖龍法相，迎擊震蕩神音。
　　而天師法相已然轉身向後，抓起山海大鐘向前，單掌壹拍。
　　西風閶闔兌氣生，大澤蕭瑟問雷神！
　　山海大鐘，鐘口向前，壹聲鐘響之後，前方的空間頓時青色神雷密布，雷霆瞬間密集到了如同液態。
　　西風吹來，雷澤掀波，隱隱約約，諸多人首龍身的古老神影，在其中遊曳。
　　蒼日真元顯化而成的這壹片雷澤，浩瀚無垠，古老滄桑。
　　然而下壹刻，只見這片浩瀚雷澤邊界處的波濤，被壓得逆沖回來。
　　虛空之中，出現了萬萬千千的孔洞，每個孔洞都是墨藍色澤，深邃不可測，如同蜂窩。
　　在剛才妖龍吐息的連綿沖擊之下，葉廣庭現在已經靠近了木曜星。
　　而這萬萬千千的虛空孔洞，就是從木曜星之中襲來。
　　即使葉廣庭反應及時，這些孔洞之中散發出來的不可見的神光，也令他法體已經略微受損。
　　數萬丈的天師法相身上，出現了不少如同擦傷般的墨藍色痕跡。
　　但是在西風雷澤的沖撞下，那些孔洞背後的事物，也漸漸現出了全貌。
　　那是壹個數千裏大小的球體，還有壹半，位於木曜大氣之中，有壹半，卻已經來到太空。
　　球體晶瑩雪白，表面花紋復雜無比，如群龍遨遊，大小無數，雲紋隨行，而又顯出壹種天然造就似的純凈唯美，球體表面遍布的墨藍色孔洞，放在整體來看，就像是點綴在球體上的細碎星鉆。
　　“這是……”
　　葉廣庭見到這件法寶，不禁長嘯壹聲，“不愧是世間煉器之道的最強者，我雖然有過諸多揣測，但真正見到這件妳成天仙之後，壹直在謀劃的法寶，才知我還是小覷了妳。”
　　“雖然只是應長思之邀而來，但這玲瓏造化球首度現世，本皇也不能虧待了它。”
　　元滄妖龍撲擊而來。
　　“葉兄，且讓我看看今日有沒有機會拿妳這位蒼日天師，來祭我的法寶吧！！！！”
　　玲瓏造化球壹轉，不知怎的，就從靠近木曜星的壹側，來到妖龍法相身邊。
　　這件至寶與巨龍的氣息相連，玲瓏造化球縮小，而巨龍的體型再度膨脹。
　　當兩者剛好都處於壹個合適的規模時。
　　妖龍戲珠，將天師法相推入木曜星。
　　……
　　“原來是這樣。”
　　五色天體之間，關洛陽目視遠方，淡淡自語了壹句。
　　“長思魔尊，這是想給我們換壹下對手啊。”
　　葉廣庭跟慈航魔尊糾纏時，已經占據主動，倘若人間這邊，真有大的變故，葉廣庭完全可以先壹步歸來施以援手。
　　那樣的話，在短時間內，正道的人手將會多過魔道壹方，無論遇上什麽樣的手段，都可以扛過最危險的那壹段時間了。
　　但是長思魔尊這壹劍，加上妖皇銜尾襲擊，拿出自己真正的底蘊，蒼日天師將再沒有回身施援的余裕。
　　這樣壹來，卻換回了壹個最善破法之道的魔尊。
　　關洛陽的五色天體封印，在慈航魔尊的破法之劍面前，恐怕就像是遇到克星壹般。
　　五色天體前方不遠的太空中，已經有壹朵金蓮，緩緩綻放。
　　“看來我猜的不錯。”
　　關洛陽露出笑容，“原來長思魔尊是個喜歡算計的人麽？”
　　“那……”
　　“我就放心了。”
　　我最喜歡這種對手了。
　　因為布局算計這種事情，只要算不出全部的變數，那妳布置得越精巧，就越可能成為難以挽回的破綻啊。
　　“我好像聽到了妳的心聲。”
　　金蓮之中，慈航魔尊的身影顯現，看著這個殺了自家愛徒，壞了自己百年大計的人，眼角殺意流光，屈指彈劍。
　　“但我也有壹論。”
　　“只要劍下殺伐夠快，什麽破綻……都不是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