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六十五章 千裏伏龍，不戰之約

　　那些妖魔變異體，不僅僅是形貌外觀上變得駭異於世俗，其動作之兇悍，生機之渾厚，也讓吳平羌等原住民中的高手深感心驚。
　　即使有關洛陽窮竭至極的氣勢震懾著，安非魚、吳平羌等人也足足耗費了將近兩刻鐘的時間，才將這些妖魔變異體全部鏟除，滅絕生機。
　　眾人又去糧倉那邊救了個火，還沒來得及緩上多長時間，就從通訊玉牌裏面接連聽到了兩個壞消息。
　　壹條是來自李珙，壹條是來自殷將軍，其他兩條路線上，都遇到了妖魔變異體，卻沒有能夠把握機會，趁著妖魔初現的時機攔截絞殺，現在總計將近兩百頭妖魔，似人非人，似獸非獸，已經全部散入荒野之間，將沿路破壞著向長安趕去。
　　那兩條路線上的追擊者都已經再度分兵，銜尾追殺，但情況極度不容樂觀。
　　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吳平羌、姜九思等人，都下意識的去看關洛陽，剛才關洛陽的表現，給他們留下的印象、期待，太過深刻。
　　只是很快他們就反應過來了，如果那些妖魔還聚在壹起的話，或許關洛陽可以故伎重施，可是現在，它們全部分散開來，除非是有分身之法，否則就算是關洛陽，也只能嘗試著壹個壹個去追蹤、滅殺。
　　魔教之人這樣的安排，似乎也預示著，在趕向長安的過程之中，他們有著遠比事先所預料的更大的耐心、更亟不可待的破壞欲。
　　在長安行刺的正餐到來之前，這場不得不繼續下去的追逐，會比想象中更加曲折漫長。
　　不過，那些妖魔在各地造成破壞的行徑，也為關洛陽他們這壹路人馬提供了馳援的目標。
　　三塊通訊玉牌，加上大唐內衛遍及各地的最高級別緊急傳訊渠道，讓無數的消息像雪片壹樣，飛舞在通向關中之地的這些途徑裏。
　　除了原本從東都出發的三路追兵之外，各地的府衙、值守，也都收到了提醒。
　　烈陽高照，快馬飛馳而來。
　　黑色勁裝的內衛，背著藏有緊急文書、紅蠟蓋印封口的竹筒，從馬背上眺望渡口那裏，只見運糧的船隊已經出發，來不及多想，就飛身而去，搶了壹艘小船。
　　船工被他嚇了壹跳，正要開口質問，內衛已經壹槳砸在水中，混雜著內力的木槳，並非是胡亂的打砸下去，而顯然有著不遜於這些船工的熟練。
　　激白的浪花湧動，小船箭射而去，船工立足不穩，摔進水裏。
　　片刻之間，小船就已經追出數裏，距離運糧的船隊已經不到百丈。
　　忽然，船隊上有人陸續落水，不是壹個兩個，而是僅壹艘船上，前前後後就有幾十個人落入水中。
　　從船隊最左側的那艘船開始，接著是第二艘、第三艘，好像只是眨了眨眼睛，再去看的時候，就已經有超過壹百個披甲士兵落水。
　　剩下的運糧船上，顯然也有人發現了不對，呼喊警告的聲音直接傳到百丈開外。
　　押糧官手中壹桿紅纓槍，提槍在幾艘船的桅桿之間跳躍，身手矯捷，內功不凡，像是發現了什麽，對著其中壹艘船舞槍殺去。
　　黑衣內衛能夠看到，那押糧官身在半空的時候，手裏的紅纓槍於驟然加速之中，彎出壹個強韌的弧度。
　　槍刃上爆起了壹陣火光，與槍頭的紅纓繚亂在壹起，鮮艷奪目，呼嘯劈向船艙。
　　可是就在碰到船艙之前，隱約有壹道清涼水色的劍氣飛出，筆直的劃開空氣，也將槍和人壹起切斷。
　　直到墜落水中之後，押糧官的屍身才分斷開來，暈染出了大團的紅色。
　　那艘船的船艙很快變得千瘡百孔，從內部激發出來的劍氣，有的細小鋒銳，將想要靠近那裏的人射穿，無論多麽勇悍的將士，多麽精良的盔甲和兵器，在那樣的劍氣面前，都跟空虛脆薄的紙張壹樣。
　　有的劍氣，卻是飛得越遠，就越顯巨大，清涼水色，隱隱透明，斬斷船頭壹角，劈開其他船的船艙，切掉桅桿，甚至從船體側面轟出大洞。
　　那些滿載著糧食的大船，壹艘艘的都進了水，慢慢的傾斜、下沈，船上的人要麽變成屍體，要麽忙不叠的跳水逃命。
　　有道劍氣遠遠的飛過來，飛過了百丈的距離，恍如巨大的琉璃薄片壹閃而過。
　　距離運糧船隊尚有百丈的那艘小船，從頭到尾壹分為二，接著分成兩半的船體，爆碎成巴掌大小的木片，散落在周圍的水面上。
　　但是黑衣內衛早已經主動跳入水中，消失不見。
　　唯壹壹艘船艙頂部開了千百個窟窿，底部卻完好無損的大船裏，也有不少裝米的口袋被劍氣劃破，紫黑色的米粒，像流水壹樣傾瀉下來。
　　邵淩霄的劍指垂落，張揚的黑色長袍變得柔順服帖，長袍的下擺碰到地面的木板，看著那些米落在地上，積成小山。
　　當天，洛陽糧倉那邊的大火被撲滅的太快了，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但是邵淩霄可以輕易的估算出來那場大火造成的損失。
　　——應是壹萬石左右。
　　這種程度，放在壹座糧倉來說，或許已足夠讓人肉痛，天下第壹倉失火的象征意義，也會帶來不少的麻煩。
　　可是大唐壹年的糧食裏面，只有壹小部分被劃分為存糧，在這壹小部分裏面再損失掉壹小部分，對於整個大唐來說，就不過是皮毛罷了。
　　過了今天就不壹樣了，加上這支船隊的話，壹萬石，將立刻變成壹百零壹萬石。
　　“教主。”
　　朱琳瑯走進船艙，抱拳行禮說道，“整支船隊就只剩下這壹艘船了。”
　　邵淩霄點了點頭，走上前去，右手接住了正在流瀉的米粒，很快就接滿了壹把，微涼而幹燥的米從手掌周邊繼續向下滑落。
　　他收回手來，低頭嗅了嗅這壹把米，莫名的露出壹點笑意，手掌側翻，看著那些米粒滑落，最後在手心的皮膚上留下不少紫色的粉印。
　　這種紫黑色的稻米，並非是被染料染成這種樣子，而是天然生成，表裏如壹的古老食物。
　　西南之地有著漫長的種植稻谷的歷史，在那些潺潺流水的梯田之間，得天獨厚的氣候環境，促使當地出產著粒粒飽滿、香氣醇厚豐腴的谷物。
　　但是品種，地區，耕種水平的不同，讓最平凡的糧食作物也分出了許多等級，最高檔的，就是這種紫米。
　　西南六詔之地，當初年年都要向魔教總壇進貢包括紫米在內的各類香米。
　　邵淩霄還記得，每年這批貢米剛送到總壇的時候，按規矩，會撥出壹部分，發給那些位階不夠，但勤勤懇懇，值得嘉許的教眾，往往還伴隨著壹些錢幣、丹藥、功法的賞賜。
　　在他小時候，很喜歡在那種時節，到魔教總壇後山的斷崖上，俯瞰群山之間，往下看去只有山嵐深淵，往遠處看，只有巖林蒼莽，但是壹百，壹千，直到數量數不確切的炊煙，終究會超過蒼黛的高峰，直到連接天上的雲氣。
　　那個時候，老得已經有些健忘的師父，會不厭其煩的跟他說起，這六詔王國、十萬大山之中，凡有炊煙升起的地方，都是他未來的子民，是供養教門的祭所，滋生無邊自在之人的土壤。
　　“西方使者，我定下要燒糧倉的這個計劃時，摩天就決定要讓妳去執行，妳接過任務的時候果然也沒有半點猶豫。”
　　邵淩霄的神色之中，還帶著追憶往昔的余韻，“不過我現在有點好奇，妳對於我們的行為，真的壹絲意見都沒有嗎？”
　　火羅道，現在已經被外人完全視為魔教余孽的這個組織，從西域來到中原，其實已經有了壹代人的時間。
　　他們在各地設立的分壇之中，下層的教眾，有很多都是土生土長的大唐人。
　　但是在真正的總壇高層那裏，直到夜摩天實施改革、編纂種種新的教規之前，仍有九成以上的都是西域人在把持。
　　到了今天，他們的高層之中，有五成是近些年吸收進來的邪道高手，三成的西域人，和兩成的魔教舊人。
　　朱琳瑯就是壹個西域人，雖說他全然是做中原百姓的打扮，但是那煙青色的須發掩映中，還是能看出幾分略異於中土的五官輪廓。
　　相比於那些中原邪道，他這樣的西域人，自問更能夠體會到邵淩霄的心情。
　　西域有許多國家都處在常年的征伐之中，因為各個國度的疆域範圍都不大，有的甚至只是那麽壹兩座土城，所以滅國，對那裏的人來說是比較常見的事情。
　　可是，國有大小之分，人心卻沒有那麽大的差異。
　　有壹些僥幸度過了百余年光陰的西域國度，已經形成對自家國邦的認同，在被夷滅的時候，殘余之人那份想要復仇的心情，同樣是大到不惜把所見到的壹切都燃燒殆盡的。
　　跟這些魔教舊部比起來，區別只在於，西域那裏的亡國之人，往往沒有把最大的、毀滅性的想法去付諸實踐的能力，他們的對手，也大多只是局限在荒漠綠洲之間的國度，而絕非是大唐這樣的遼闊帝國。
　　朱琳瑯每當想到這裏的時候，心裏都有壹點想要嘆氣的感覺。
　　夜摩天大刀闊斧改革之後的火羅道，其實力在近十年來膨脹至此，如果願意去西域的話，就算統合諸國，過個十幾二十年，形成比六詔更強大的國度，也並非不能。
　　可惜，正因為朱琳瑯能夠體會那種心情，才更明白，當邵淩霄恢復行動的能力，當夜摩天重拾這壹份報仇的信心，再想讓他們的目光從仇敵身上移開，是多麽艱難的壹件事情……就算是大唐，也壹樣。
　　“副教主對我有大恩，十五年前，我就立過誓，余生願為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最後，朱琳瑯也只是這樣回答。
　　“十五年前，哦，是因為龜茲國那件事嗎？”
　　邵淩霄拍了拍手上的紫色米粉，說道，“龜茲國師居然僥天之幸，修成了宗師的境界，就有了壹些雄心壯誌，想要鎮壓周邊的部族，結果其中有壹部正值祭祀之時，被他闖入，破壞了歷來最神聖的風俗，不惜抵死相拼，結果被他屠殺全族……”
　　朱琳瑯時隔多年又聽到這件事情，依舊將手指收緊了幾分，幾乎捏成拳頭，道：“教主也知道這件事情？”
　　“當時妳還不是壹方尊使，許彌遠也不願意為了妳們這幾個人去復仇，摩天聽說了這件事之後，帶妳們去刺殺了那人。”
　　邵淩霄搖了搖頭，“那妳知不知道，摩天當初其實不完全是為了妳，而是因為那個人修成宗師所用的法門，是從我教寶典之中流傳出去，教中已經連著幾代宗師，都是以朝生夕死劍訣成就，而並非走通了那道法門。”
　　“摩天很是不悅，覺得教內無人能成，教外之人更是不配。他連發了十四封信吵我，我就去學了那門功法，然後告訴了他，要怎麽才能殺死以那道法門成就宗師的人。”
　　朱琳瑯並沒有什麽意外的神色。
　　當年夜摩天對別人說的是那個龜茲國師，剛好走火入魔，才給了他們行刺的機會，但作為隨行之人，他這些年來反復回憶，早已猜出，那個人會走火入魔，跟夜摩天脫不了幹系。
　　“無論如何，副教主的恩德是真真切切的，若不是他，就算到今天我也報不了仇。”
　　邵淩霄笑了笑，問道：“那妳覺得我們能報仇嗎？說實話。”
　　朱琳瑯沈思片刻之後回道：“等教主傷勢完全恢復，要刺殺皇帝，應當也有六七成把握吧。”
　　邵淩霄又道：“只報復壹個皇帝，夠嗎？”
　　朱琳瑯說道：“假如要報復整個大唐，則相比現在的行動，倒不如前往西域，統合諸國，壯大之後，徐徐圖之。”
　　邵淩霄：“西域貧瘠之地，就算可以征服統壹，要想練兵圖強，少說也要二十載之功，已經過了十年了，再過二十年的話……”
　　二十年的時間，對於壹個絕頂的宗師來說，算不上是多麽漫長。
　　邵淩霄並不缺乏這種耐心，如果他肯表態的話，那麽夜摩天也只會遵循這種意見。
　　可惜的是，有很多很多人，等不了二十年。
　　這些話邵淩霄沒有再說，他壹劍斬下，沈了這艘運送貢米的船，踩在木板上，帶著朱琳瑯渡江而去。
　　江水彼岸，秋如醉、琴劍書傘四侍從，都已經在那裏等候。
　　邵淩霄帶著他們沿岸而去，等看見城墻輪廓的時候，就遠離江畔，折向城門。
　　他們本該穿城而過，然而在路過壹家飯莊的時候，裏面傳出撲鼻的香氣，邵淩霄側目看去，居然好像被這股香氣所吸引，帶著眾人進了飯莊。
　　飯莊的堂屋建的很是開闊，除了桌椅客人之外，還有許多夥計腳步匆匆，靠近櫃臺的地方堆放了許多酒壇。
　　別出新意的，是在堂屋的壹角，放了幾個小火爐，有夥計正用鐵絲網蒙了東西在炙烤。
　　雪白的牛蹄筋、鮮紅的牛羊肉、嫩黃的鵝翅，在他們手上很快便油汪汪的黃了起來，油水滴落的時候，炭焰微微壹低，呼的壹漲，也帶出少許焦香。
　　不過最惹眼的並非是這些東西，而是壹種鮮紅的菌菇。
　　調料紛灑，炭火淩亂，也蒙不住那菌菇切片之後，在火上愈發迫顯出來的壹種艷紅。
　　秋如醉壹看見這些東西，便撫了撫平坦的小腹，說道：“也真是有些餓了，教主，吃些什麽？”
　　邵淩霄自選桌子坐了，指了指那些菌菇，說道：“先來那壹樣吧。”
　　店裏的夥計看他們氣派非凡，早有壹個候在旁邊，當即眉開眼笑的說道：“客官好眼力，這紅仙子，天上地下獨壹份，可是只有我們這裏西山林中才能尋到的珍品，也只有每年的五六月份才能找到。”
　　“而且這紅仙子剛出土層，藏在枯葉下的時候，長得極其緩慢，壹不小心就會被踩踏損毀，壹旦時候到了，在雨中冒出頭，又長得極快，會在兩個時辰之內，長到嬰兒拳頭大小，傘蓋蓬松、翻卷、老化，那就不能吃了，采摘必須及時。”
　　“天上地下獨壹份，呵，西南十萬大山之中，像這樣的東西，並不少見。”邵淩霄說道，“不過這些，確實采得恰到好處。”
　　夥計笑容滿面：“客官真是見多識廣，十萬大山裏的事情也知道。”
　　秋如醉又點了幾樣，那夥計便趕去忙活了。
　　旁邊壹桌客人本來正在喝酒，也起了談性。
　　其中壹個腰間有鏢囊的獨眼漢子，對同桌的人說道：“提起十萬大山，最近有件事鬧得沸沸揚揚……”
　　坐他對面的人搶話道：“知道，當年西南魔教的教主重出江湖，老君山被突襲，天方真人跟魔教教主壹戰，破碎虛空，這事前兩天我就聽說了。那魔教余孽勾結的是火羅道，而我門中師長前壹陣子就已經跟內衛的人有所聯絡，壹舉發難，拔除了我們渭州那邊的壹個火羅道分壇，聽說各地還有很多派門動手。”
　　獨眼漢子唉了壹聲：“妳這件事已經是老黃歷了，就在剛剛，我在府衙那邊親耳聽見，魔教妖人真的造出了壹批妖人，披毛戴角，鱗甲怪狀，從東都那邊分很多路線要趕往長安，沿路燒殺食人，無惡不作。”
　　“府衙那邊要調動所有人手看顧糧倉，待會兒吃完了酒，我也要過去了。”
　　對桌的人楞了楞：“還有這事，那怎麽不請我去？”
　　“呵呵呵，我這不是在說嘛，李兄願意去再好不過了。”
　　獨眼漢子端起酒杯，“等喝完這壺，我們同去。”
　　邵淩霄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們，道：“兩位仁兄，我聽說那魔教的妖人，皮糙肉厚，力大無窮，堪比壹流高手，而且是真的會吃人的，妳們竟絲毫無懼嗎？”
　　獨眼漢子豪放笑道：“這位兄臺請了，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魔教固然兇惡，畢竟勢單力薄。”
　　“我們各地多少血性漢子，縱然壹流高手罕見，但得到提醒之後集結起來，以逸待勞，以眾敵寡，眾心壹致，就要殺那麽壹兩個妖人，又有什麽好害怕的？”
　　邵淩霄大為贊同，道：“說的好，魔教有這壹眾高手，如果聚集起來潛入長安也就罷了，偏偏要分兵四處殺掠，當真愚蠢至極。”
　　“當今天下除了邊境之外，就數這東都到長安之間的幾條路線，幾片區域，武林派別最為繁榮，可謂高手如雲，昔年清河郡公崔陵房，好像有這麽壹句話，說大唐高手，七成都在關中。”
　　他說到這裏又微微壹嘆，“但是我又聽說，關中高手大多明哲保身，千裏金城，天府之國，在此立身大為不易，都是有智慧的人吶，他們願意涉險嗎？”
　　“大唐乃禮儀之邦，平日裏他們行動克制，並非全是惜身怕事，而是顧全禮數啊。”
　　門外有壹個聲音，接過了這段問答。
　　俊逸超常的樂師，身披錦緞，手抱琵琶，踏入這飯莊堂屋，壹雙深愁如水的眼眸看向邵淩霄，道，“魔教此番放出的妖魔，縱火燒倉，蔓延民居，食人肉，嚼人骨，囫圇入腹，所過之處，血腥慘狀，不忍卒睹。”
　　“關中的禮數，絕不會施加在它們身上，關中的刀劍，亦絕不會吝惜於斬向它們的頭顱。”
　　邵淩霄撫掌笑道：“三軍效命，為功為爵，敢不死戰，十年前大戰如此，不值多談，但如果十年後民間高手自發作為，也敢迎妖魔而上，殞身不恤，那我真該敬他們壹杯。”
　　樂師手上撫弦，道：“教主的酒，我們恐怕受不起。如果真有幾分為敵的尊重，那就請教主聽完我這壹曲如何？”
　　“長安的琵琶，聞名遐邇，但只聽曲子太寡淡了，我們來打個賭吧。”
　　邵淩霄說道，“妳與友人暫且失散，但妳好像以為關中不乏妳的同道，那就賭，等妳這壹曲終了時，有幾個不相識的人敢站在妳身邊。能有幾個人，我就承諾幾日不出手。”
　　獨眼漢子那壹桌的人，早就聽出幾分不對，神色數變，按著鏢囊站起身來：“妳到底是……”
　　邵淩霄提起壹根筷子敲在酒杯上。
　　叮！
　　壹圈波紋蕩開，擴張成轟隆隆的巨響，飯莊屋頂炸碎，朝四周掀翻，門柱墻壁全部轟倒，桌椅人體滾滾而去。
　　獨眼漢子等人，頭腳為兩端，像風車壹樣滾動了十幾圈，落地的時候卻覺得自己傷勢不重，只吐了兩口血。
　　“去吧，去通傳全城，去傳信城外，去找妳們覺得敢過來的人。”
　　他們聽到這個聲音。
　　“邵淩霄在此，誰敢來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