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前夜·下！

　　隨著傑森壹聲低喝，庭院外墻壁、樹木與月光交錯而成的陰影中，壹個人高舉雙手走了出來。
　　對方經過了刻意地打扮，衣服、鞋子都是平常，臉上也做了修飾，不單單是戴著假胡子，還戴了壹頂能夠遮蔽大半面容的假發。
　　不過，即使是這樣，傑森還是壹眼就認出了對方。
　　薩門！
　　之前接替杜克，接管洛德‘神秘側’的官方人士。
　　和他們壹起乘坐火車來到了特爾特。
　　算得上是‘西沃克七世’堅定的擁護者。
　　當然了！
　　對他們來說，對方並不算是朋友。
　　“薩門？！”
　　“妳還敢出現在這？！”
　　塔尼爾也認出了薩門，當即臉上出現了憤怒。
　　這位鹿學院的老師，洛德警局的第二顧問，在這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只有三件事無法接受。
　　第壹，老爵士的死。
　　第二，那永遠不想回憶的‘仰望星空’。
　　第三，就是薩門輕描淡寫的‘背叛’了。
　　毫不猶豫的，塔尼爾摸出了隨身攜帶的左輪。
　　面對著槍口，變裝易容的薩門卻顯得很淡然。
　　事實上，當他決定要來這裏的時候，就已經完全的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抱歉，塔尼爾。”
　　“我說不出請原諒的話。”
　　“我還沒有那樣的厚臉皮。”
　　“但是，有壹件事，我必須要告知傑森閣下。”
　　薩門說完，就看向了傑森。
　　目光中，有著祈求，也有著期盼。
　　“我保證，妳不會後悔聽到這件事。”
　　薩門強調著。
　　“不後悔？”
　　“應該是妳不後悔吧？”
　　“妳出現在這裏，難道不是走投無路了？所以，才來碰碰運氣？”
　　塔尼爾冷笑著，揭穿了對方話語中的把戲。
　　塔尼爾或許不是聰明絕頂的那類人，但也不傻。
　　對於自己所處的環境，還有最近發生的事情，都有壹個基礎的把握。
　　薩門是堅定的保皇派。
　　這壹點毋庸置疑。
　　那麽，隨著‘西沃克七世’死亡，薩門自然而然的成為了喪家之犬。
　　在首都特爾特，早已沒有了對方的容身之所。
　　甚至，還可能遭到了追殺。
　　曾經是半個‘神秘側’官方人士的塔尼爾可是很清楚，這些所謂的‘神秘側’官方人士做事的習慣——那絕對稱不上友好。
　　得罪壹些人，幾乎是板上釘釘的。
　　在平時，當然是不用懼怕。
　　但在這個時候？
　　呵呵。
　　看著薩門哪怕是經過了偽裝，都帶著狼狽的模樣，塔尼爾冷笑起來。
　　就如同他剛剛說的那樣。
　　對方是來碰運氣的。
　　就好似溺水者，找到了壹根稻草。
　　不論結果怎麽樣，都要壹把抓住！
　　塔尼爾十分篤定。
　　也因此，越發的不屑。
　　薩門則是沈默著。
　　好像是被塔尼爾說中了。
　　大約兩秒鐘後，這位曾經的洛德‘神秘側’官方負責人對著傑森說道：“我想單獨和妳談談。”
　　面對著這樣的話語，塔尼爾笑了。
　　而傑森？
　　起身向著廚房走去。
　　眼前的局勢，還需要選擇嗎？
　　壹個是患難與共的好友。
　　壹個是曾經背叛自己的盟友。
　　就因為對方壹番故作神秘的姿態後，就選擇後者？
　　腦子有病才會那樣選。
　　“塔尼爾妳要點什麽？”
　　傑森邊走邊問道。
　　“隨意吧。”
　　“薯條、雞翅、洋蔥圈都可以。”
　　塔尼爾回答著。
　　兩人這種旁若無人的交談，則讓薩門有點不知所措——他猜測過自己會遭遇什麽待遇，眼前絕對稱不上是最糟糕的境地。
　　最糟糕的就是，壹見面就遭到傑森的攻擊。
　　可現在，他寧肯遭遇最糟糕的境地。
　　因為，眼前的，是最困難的境地。
　　不信任！
　　“我真的有壹個重要之極的消息告知傑森閣下。”
　　“這壹次，我沒有騙人。”
　　薩門強調著。
　　但，傑森和塔尼爾根本不為所動。
　　這讓曾經的洛德‘神秘側’的官方人員焦急起來。
　　他站在庭院外，手足無措。
　　過了十幾秒後，薩門掏出紙筆開始寫了起來。
　　“這是我想對您說的話。”
　　“我都寫在上面了。”
　　“不論妳想看或者不想看，都是您的自由。”
　　“還有……”
　　薩門明顯還想要說些什麽，但是最終卻是搖了搖頭，將紙條放在了庭院門口後，道：“再見。”
　　說完，這位曾經的洛德‘神秘側’的官方人員轉身離去。
　　步履猶豫。
　　數次想要回頭。
　　但是，卻無法回頭。
　　傑森、塔尼爾就這麽冷淡的看著對方離去。
　　直到薩門消失不見了，傑森和塔尼爾這才互視了壹眼後，傑森消失不見。
　　壹同消失的還要庭院門口的紙條。
　　只剩下塔尼爾坐在那裏，沖著廚房喊道。
　　“馬修，還有食物嗎？”
　　“我有點餓了。”
　　……
　　薩門低著頭，用帽子半遮面，快步的向著正梨樹街外走去。
　　他做了他能夠做的。
　　接下來？
　　只能是聽天由命了。
　　死亡？
　　他也準備好了。
　　只是……
　　希望不要太痛苦了。
　　薩門特殊的天賦，‘占蔔師’的職業，都讓他預感到了自己的死期將至。
　　而且，或許是因為死期將至，他的靈感驟然間提升了數倍。
　　他‘看’到了壹些平日裏完全無法‘看’道的東西。
　　有好的。
　　有壞的。
　　也有他期盼的。
　　更有他無法接受的。
　　其中，壞的是絕大多數。
　　無法接受的更是他想象不到的糟糕。
　　與之相比，剛剛面對傑森、塔尼爾的困難，簡直是不算事，宛如鴻毛壹般，輕飄飄的。
　　總之，那會是壹個讓他很難接受的結果。
　　當然了，這個結果是可以改變的。
　　只要有人破局了！
　　就壹定可以改變結果。
　　他？
　　不行。
　　他雖然‘看’到了，但是他沒有能力改變任何事情。
　　相反的，如果他參與進去了，只會讓事情變得越發糟糕。
　　因為……
　　他的實力實在是太差了。
　　但是，傑森不壹樣。
　　傑森的實力足夠的強。
　　不過，這並不是關鍵點！
　　關鍵點是，在他靈感大大增強後，依舊無法看到傑森的‘命運軌跡’！
　　傑森的壹切都被隱匿了！
　　仿佛有壹股無形的力量在保護著傑森般！
　　薩門不知道是什麽，但是他知道，這樣的傑森足夠成為破局的關鍵。
　　有這壹點，就足夠了。
　　“希望……”
　　“會變好。”
　　薩門這樣說著，目光早已看向了站在正梨樹街街口的兩個人。
　　兩人身穿鬥篷，遮蔽著容貌、身形。
　　薩門又向後看了看。
　　不知道何時，在他的身後，也出現了兩個類似裝扮的人。
　　唉。
　　微微嘆了口氣，薩門沒有逃跑，更沒有大呼小叫。
　　因為，他知道，跑是沒有用的。
　　他根本跑不了。
　　至於大呼小叫？
　　更是白費力氣。
　　他整了整衣衫，將遮面的帽子戴正後，就向著前面兩個身穿鬥篷的人走去。
　　之前是為了增加壹點可能存在的逃脫希望。
　　現在？
　　不需要了。
　　與其窩窩囊囊的死在陰溝中，還不如坦然死亡。
　　死亡的恐懼，在這個時候，對薩門來說並沒有減少，但是在面對必死的壹刻，至少，他選擇死得體面點。
　　“走吧。”
　　走到了那兩人身前，身後的兩人也隨之跟上，薩門淡然地對著前面兩人說道。
　　那兩人也沒有廢話，就這麽側身讓開了道路。
　　當薩門邁步後，兩人壹左壹右夾著薩門前行。
　　身後的兩人則是緊緊跟在後面。
　　薩門幾乎是被押送著走出了正梨樹街。
　　拐出了街道口，腦袋上就被套了個麻袋，推上了馬車。
　　軲轆軲轆！
　　車輪碾過碎石子小路。
　　帶著些許的顛簸，薩門能夠清晰的感知到，他正在遠離特爾特——死亡的感覺越來越近了，他的靈感再次增加著，幾乎是直線上升。
　　遠離特爾特處死我？
　　有些多余了吧？
　　不對！
　　不對！
　　我是……
　　餌！
　　薩門幾乎是瞬間就反應了過來。
　　然後，那直線增加的靈感，借助著‘占蔔師’特有的專長，讓他窺視到了壹個端坐在小茶幾前，正貪婪享受著甜食的老者。
　　而本該被甜食完全吸引註意力的老者，在這個時候，卻仿若察覺般擡起了頭。
　　接著，老者笑了。
　　沖薩門微笑。
　　頓時，壹股寒意直沖腦門。
　　薩門激靈打了個寒顫。
　　腦海中的畫面立刻崩碎。
　　那個老者他不知道是誰，但是他確認對方就是這次事件的布局者。
　　當即，薩門掙紮起來。
　　可下壹刻，就停下了。
　　看管著薩門的四人中的壹個，擡腳重重給了薩門壹下後，在薩門疼得直吸氣的剎那，壹記手刀砸在了薩門的後脖頸上。
　　薩門頓時暈了。
　　“‘占蔔師’果然是最麻煩的壹群人。”
　　“尤其是，有天賦的這幫。”
　　吉斯塔的聲音突然在馬車內響起。
　　押送四人中，明顯是領頭的那個，贊同地點了點頭。
　　“是啊。”
　　“所以，我們才布局多年，將他們的‘道路’斬斷。”
　　那位聲音陰冷。
　　說出的話語，更是讓人汗毛直豎。
　　“具體布局的可是妳們。”
　　“出手的也是妳們。”
　　“我？”
　　“反而勸阻過妳們。”
　　吉斯塔邊吃邊說。
　　在屬於他的房間內，那兩位他高薪聘請而來的糕點師傅正把兩碟子剛剛精心烤制好的蛋糕端上來，吉斯塔並沒有避諱兩人。
　　當然了，兩個行走呆板，面容呆滯，看起來好像是死人的糕點師傅也不會多說什麽。
　　他們……
　　不！
　　是，它們。
　　早已經沒有了應有的思考能力。
　　有著的只是，吉斯塔下達的命令。
　　除此之外，基本上就只剩余亡靈生物的本能了。
　　“這個櫻桃酥，真的美味。”
　　吉斯塔贊嘆著。
　　壹邊說著，還壹邊吧唧嘴。
　　而他面前的虛空中，則是響著馬車內領頭者的聲音。
　　“妳說出這樣的話語……”
　　“那些被妳坑死的‘占蔔師’，可是會死不瞑目的。”
　　話語中，有著濃濃的譏諷。
　　“我勸說過他們了。”
　　“讓他們為我效力。”
　　“結果，他們自命不凡，那就讓他們……全都去死好了。”
　　吉斯塔毫不在意地說著。
　　“呵，那現在的傑森呢？”
　　“妳也招攬過了？”
　　馬車內的領頭者輕笑出聲地問道。
　　“他？”
　　“他是不壹樣的！”
　　“‘占蔔師’和‘守夜人’不同。”
　　“前者是沒有實力的故弄玄虛，哪怕是真實的，我們也可以改變。”
　　“後者？”
　　“很危險。”
　　“每壹個都很危險，尤其是當其中壹個受到了傷害，其余發現時，他們的危險程度會成倍增加——所以，我不會招攬他。”
　　“甚至，我不會親自出現在他面前。”
　　吉斯塔振振有詞。
　　“這就是我出現在這的理由！”
　　“不過，為什麽是今天？”
　　“明天就是那個傻皇帝的葬禮了，那個時候由他出面，把局面搞得更混亂，不是更好？”
　　馬車內的領頭者貌似不解地問道。
　　“茨塔爾，妳是想要知道更多關於明天的布置嗎？”
　　“如果是的話，妳就直接和我說。”
　　“以我們之間的關系，不需要這樣拐彎抹角的。”
　　吉斯塔說著，就伸出舌頭舔了舔沾了奶油的手指。
　　聽著這清晰的舔舐聲，馬車內的茨塔爾則是十分幹脆的搖了搖頭。
　　“我不想知道！”
　　“我在組織內，只是壹個邊緣人物！”
　　“我不想參與到妳們之間的爭鬥！”
　　“也不想窺視更深！”
　　“我只是拿取我的那份酬勞而已！”
　　茨塔爾強調著。
　　“再好不過了。”
　　“傑森就交給妳了。”
　　“其他的？”
　　“交給我們。”
　　說著，吉斯塔結束了通訊。
　　接著，這位嗜甜如命的老者就獰笑起來。
　　“謹守本分？”
　　“茨塔爾妳演得太過了。”
　　“不過，就算是廢物，也有利用價值，更何況是妳這樣的六階職業者呢？”
　　“幹掉傑森吧！”
　　“幹掉了他……”
　　“最後壹丁點兒可能出現的意外，也就被消除了！”
　　吉斯塔說著，壹擡手，又壹次吩咐自己的廚師。
　　“給我做更多的草莓酥。”
　　兩個亡靈廚師躬身後，轉身向外走去。
　　已經駛出了特爾特的馬車，壹拐彎，駛向了特爾特曾經的車站。
　　將全身包裹在黑色長袍內的茨塔爾，用帽兜遮掩著面容，但即使是這樣，三個手下也能夠察覺到自己首領的不悅。
　　三人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出。
　　足足數分鐘後，當馬車駛入了廢棄車站，停穩了，茨塔爾這才恢復正常。
　　“吉斯塔，妳等著！”
　　“妳真以為能夠掌控壹切嗎？！”
　　“明早會有大驚喜等著妳！”
　　說著這樣的話語，這位組織內的元老之壹就推開了馬車門，準備走下馬車。
　　但是，下壹刻，他就楞住了。
　　因為，在他面前，站著壹個他完全意料之外的人——
　　瑞泰親王！
　　身穿常服，赤手空拳的‘瑞泰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