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壹章 文藝復興

　　“妳是回小沅家裏，還是到別處住？”
　　“回小沅家。”
　　“哦，小沅可是個好孩子，妳要對她不好，全社區的人都不能饒妳。”
　　“不不，我們不是……”
　　“沒關系沒關系，我們理解。她自幼沒有父母，對成熟男性很依賴，或許正是這個原因，她才把妳撿回來。
　　妳26，她17，雖然不違法，但這麽住著也不太好。這樣吧，妳那棟樓有間空屋，房主在城裏，壹直空置。我幫妳說說，妳先住下，慢慢再找個工作……真要在壹起住呢，起碼等到她18歲。”
　　得嘞！
　　莊周在救助站待了五天。
　　被註射了壹種針劑，主要看他有沒有精神問題、疾病或毒癮之類，然後做心理模型，有無暴力傾向等等。
　　在他走老年人之友的路線下，很快重獲自由，但那個手環還戴著，要壹直戴到拿身份證為止。據老吳說，大概要幾個月至半年。
　　阿沅出去工作了，他便抱著自己領的臉盆毛巾，來到老吳介紹的那間屋子。
　　在七層，進去就壹股黴味，家具什麽的都有，只是長期無人打掃。莊周苦逼，我在2021好歹三套房、壹個生鮮超市，在2049也忒慘了。
　　沒辦法，整理吧。
　　耗費了壹天時間，收拾的差不多，晚上阿沅也來了，進門就樂：“妳終於搬出來了！以後妳得自力更生，我不用供妳飯了！”
　　“想得美，給我把鑰匙。”
　　“幹嘛？”
　　“去妳家上網啊，頂多我晚上回來住。”
　　“妳還賴上我了？”
　　“那可是我的臥室，再說我想到辦法幫妳賺錢了。”
　　壹提賺錢，阿沅眼睛bulingbuling放光，倆人又回到她家，莊周打開網上的壹個宣傳廣告，道：“我們去參加這個。”
　　“超新星大賽？妳瘋了？”
　　“怎麽就瘋了，第壹名有壹百萬獎金呢！憑我對這個世界的研究，第壹名不敢打包票，但只要拿到前十，就有二十萬塊，不比妳撿破爛強？”
　　超新星大賽，是這裏非常火爆的壹個唱歌比賽，全年齡段覆蓋，已經舉辦十年了，是常規的新人出道舞臺。
　　所謂新人，指的是虛擬明星。
　　每年從7月份開始，共五期比賽，8月份結束。每屆都有海量的新人參加，大多是壹月紅，下個月就銷聲匿跡。
　　阿沅覺得不靠譜，道：“妳哪來的信心啊，妳讓那個小道長去比賽？”
　　“不不，是這位。”
　　莊周用自己手機打開壹個視頻，裏面有個女人在唱歌，阿沅皺眉：“看著也不漂亮，普普通通。”
　　“我們有作品啊，妳還記得我之前說過什麽？”
　　“優秀作品稀缺和明星太多的矛盾？”
　　“不錯！我可是有壹個世界的作品在後面支撐！”
　　誠然，莊周選擇的這位歌手，外形上比不過那些虛擬明星，但要搞清楚明星和作品的關系。
　　比如王祖賢。
　　如果妳沒看過她的電影，直接見到真人，不會有額外的感覺，頂多來壹句：哇，美女！
　　但如果妳看過《倩女幽魂》《青蛇》《東方不敗風雲再起》，再見到本人，妳就會：哇！是老王誒，大美人！
　　為什麽新生代明星，讓我們記不住？
　　就因為沒有這種感覺。
　　當然不是說明星無用，明星和作品是相輔相成的關系。
　　而且莊周深入分析了這裏的娛樂發展脈絡：從打仗的五六年，到戰後恢復秩序的三四年，將近十年的特殊時期。此後科技飛速發展，虛擬明星大放光彩，迅速成為主流。
　　公眾瘋狂的沈迷到這項技術中，如癡如醉，產業興盛，浮躁拜金，資本無孔不入，比現實世界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社會忽略了壹個群體，就是經歷、成長在戰爭和戰後的這批人，如今已是中老年了。
　　他們不是新生代，他們心中有傷痛，但世界變化太快，沒有人去撫慰他們。
　　莊周覺得這些人很像80後、90初。
　　在壹個物資條件不算好的時代出生、成長，上大學，工作，面對越來越激烈的競爭和科技發展，生壹個、兩個、三個，壹晃人到中年，偶有喘息的時候，忽然擡頭看壹眼：
　　這世界怎麽變成這樣了？
　　往年輕靠，被嫌棄；往年老靠，又算年輕，上下不挨著……
　　莊周主打的，就是這部分群體，他們需要撫慰。
　　……
　　“我報名了啊！”
　　“我真報名了啊？”
　　“五十塊錢啊！”
　　阿沅摳摳巴巴的又付出五十塊，報名了《超新星大賽》的第五期。
　　“妳不說今天是第壹期比賽麽，從哪裏看？”
　　“兩個版本呢，正常版和VR版，VR要身份認證的，妳個黑戶用不了。”
　　她摸出壹個半新不舊的VR眼鏡，和壹副配備手指追蹤器的手套，還挑挑眉。
　　嘁！
　　莊周只得抱著電腦郁悶，到晚上8點，節目開始。
　　和2021的比賽貌似沒啥區別，壹個大舞臺，底下三個真人評委。
　　壹個叫秦朗，詞曲作者。壹個叫姚書文，音樂制作人。壹個是女性，叫韓鈺，著名設計師，專門設計虛擬人的。
　　但評委席後面沒有觀眾，只有壹面大光幕，上面壹排排座位，坐著壹個個虛擬人，都是觀眾的虛擬形象。
　　“阿沅妳能聽到麽，妳比個手勢，我看看哪個是妳！”
　　他拍拍旁邊的小姑娘，那VR眼鏡大的把她臉都罩住，只露出嘴唇，沒回答，右手畫了個圓。
　　他盯著屏幕，果然，見某壹排的某個小圓臉女孩，伸手畫了個圓。
　　場內氣氛喧囂，但莊周總覺詭異，那密密麻麻仿佛無窮盡的虛擬觀眾……妳知道他們是假的，但他們又是真的，似來自另壹個世界的目光，註視著臺上的選手。
　　第壹位選手登場，刷的壹下，裸眼可見的全息投影出現在舞臺上。
　　“臥槽！非人類也行？”
　　那赫然是壹只毛茸茸的，憨態可掬的熊！
　　制作者通常不上舞臺，隱於幕後，穿戴裝備，類似演雙簧。當虛擬明星的智能不夠時，比如評委問了壹個復雜的問題，制作者便可以“靈魂附體”回答。
　　簡單介紹幾句，這只熊開口唱歌。莊周直接捂耳朵，什麽鬼玩意？
　　“咚……duang……duang……”
　　壹個古怪的聲音突然響起，秦朗直接打斷：“浪費時間，下壹位！”
　　“評委老師！評委老師，再給我壹次機會！”
　　熊哭著喊著不肯走，現場技術人員操作，又刷的壹下，那只熊竟然飛了起來，直奔鏡頭，pia的糊在屏幕上。
　　這明顯是特效了，專門給觀眾看的，現場肯定不是這樣。
　　“……”
　　莊周瞧著這壹幕，忽然覺得節目還有點意思。
　　壹位位選手出場，多則幾分鐘，少則幾十秒。舞臺旁有大屏幕，實時顯示每人的點贊數。規則特別簡單：每周壹期節目，在壹周內點贊最多的前三名，進入決賽，最終點贊最多的為年度冠軍。
　　莊周看了壹個多小時，覺得可以了，關掉直播。
　　這個世界的作品質量怎麽說呢？
　　好作品當然有，但整體環境已經烈火烹油，自己玩崩了。
　　就像在2021，要是每天都有成千上萬個新人出道，哪怕這首歌是坨屎都會被瘋搶，擱誰誰崩！
　　他愈發有了底氣，在屋子裏轉來轉去，突然揮了揮拳頭。
　　“妳在幹嘛？”阿沅摘掉了眼鏡。
　　“我在中二。”
　　“啊？”
　　莊周轉過身，張開雙臂：“同誌們，讓我們來壹場文藝復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