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壹十六章 土人

　　“噝噝！”
　　壹條灰棕色的蝰蛇在腐爛潮濕的葉層上蜿蜒而行，背部的紫色圓形斑點與周遭的紫色雜草融為壹體，成為了最天然的保護傘。
　　蝰蛇是全世界有名的劇毒蛇類，九月是繁殖期，覓食旺盛，也是傷人最多的時候。
　　此刻，它就暗戳戳的潛伏在草叢中，兩道冰冷的豎瞳，厭惡的盯著不遠處的人類，身軀微弓，打算給對方致命壹擊。
　　“嗞拉！”
　　結果還沒等彈射出去，它就聽了壹聲怪響。以蝰蛇的腦容量很難理解這個東西，它只覺周身驟熱，突起的高溫瞬間將自己籠罩，然後……就成了壹根擼串。
　　“噫，又是蝰蛇，肉不好吃啊！”
　　小堇嫌棄的拎起尾巴，隨手壹甩，黑炭般的屍體就晃晃悠悠的掛到了樹枝上，撇嘴道：“不是說山裏有緬甸巖蟒嘛，怎麽壹條都沒碰著？聽說有七八米長，哇，能吃好久。”
　　“哎，千萬別立flag，指不定壹會就撞見了。”顧玙道。
　　“撞見就撞見唄，反正是妳的活兒。”
　　小堇壹臉的理所當然，道：“妳看我幹嘛，我也沒有法器，怎麽懟它？”
　　“呃……”
　　好吧，這倒是實話。小肥皂好歹也是金雷大成了，可連個正經法器都木有，確實有點丟人。
　　“這樣吧，我們若是找到空空石的礦脈，妳自己先煉制壹個。”
　　“番天印麽？感覺略俗啊，板磚就比較清新了。”小堇道。
　　“清新個錘子！煉器不是隨便煉的，得有壹種，呃，妳自己的理解在裏面。這個太復雜說不清楚，回去再跟妳解釋。”
　　顧玙嘆氣，多數時候可以忍受小姨子的胡鬧，但在修行壹事上，還是把把關才好。
　　這是倆人進山的第三天，腳程不快，剛走了壹半。
　　因為壹路過來，不時能看到遺留的戰士骸骨，好人做到底，超度超到頭，自然耽誤了不少時間。
　　野人山的環境著實惡劣，不說各種瘴氣毒蟲，光是山中的古怪氣候，普通人都很難抵禦。
　　潮，熱，悶，黏……就像妳穿著厚衣服，被關在桑拿房裏，又接了十幾瓢水，嗞拉嗞啦的往炭箱上澆。嗯，妳們感受壹下。
　　如果不是有禁制防護，倆人的身體早被汗和濕氣浸透，甚至潰爛脫皮。
　　在這種環境下長途行軍，入目所及滿是參天巨樹，看不到天空，也沒有任何標誌和路口，極容易迷失方向。
　　倆人又走了壹段，顧玙略感不對，便道：“我上去瞧瞧，妳先等著。”
　　說罷，他找了壹棵三十多米高的大樹，提氣縱身，壹下就上去十來米。若是在年初，他通常會在樹幹上壹蹬，再借力躥升。
　　可這次跳起來之後，卻覺多有余力，體態猶輕，不免想嘗試嘗試。
　　於是乎，他沒借助任何附著物，也沒施展什麽道法，就憑著自己的身體和靈氣鼓動，硬生生又上去七八米。
　　待高過樹腰時，才感氣息衰落，連忙腳踏樹幹，蹭蹭踩到了樹冠處。天高雲淡，壹目千裏，顧玙卻無心欣賞，只反復回味著剛才妙趣。
　　服用了近半年的丹藥，果然增益顯著。他現在已到了人仙的門檻，再跨壹步，便是新的境界。
　　道，或者說氣，是宇宙萬物的本源。那修士修行，其實就是壹個回歸本源的過程：氣化成人，人再修成氣，化成道。
　　先天雖牛，終究也是人；人仙，卻占了個仙字。
　　所以顧玙隱約有壹種感覺：到了人仙境，靈氣會有本質的變化，自己的身體、皮肉、經絡、竅穴等等，也會與現在不同。
　　就拿剛才的體驗而言，他真的認為：人仙，是可以飛的。
　　先按下這些不表，卻說他立在樹冠之上，舉目遠眺，只見碧海濤聲，松浪滾滾，天地間仿佛就剩下了兩種色彩。
　　在西北方向，約壹個時辰的路程，地勢平坦開闊，有房屋人煙，應該就是帕敢玉石場。
　　在東北方向，光禿禿壹片，那裏是唯壹沒有森林覆蓋的地方，裸出黃褐與灰白交雜的巨大巖體。
　　而自己的位置，正處於整條山脈的中部，與兩點連線，剛好是個等邊三角形。
　　“嗖！”
　　他確定方位，輕巧落地，道：“西北是玉石場，東北好像有巖山，我們過去瞧瞧。”
　　……
　　壹路無話。
　　約莫兩個小時後，二人趕到了巖山附近。
　　這山有百米高，橫貫勉強能看見首尾，黃中泛灰，灰中襯黃，嵌在綠意蔥蔥的野人山中，像極了壹顆壞死的病染體。
　　“啪！”
　　顧玙隨手掰下壹塊，端詳片刻，道：“這就是普通的沈積巖，沒什麽異常，靈氣活性也很僵滯。”
　　“我去看看……啊，這邊也是！”
　　“這邊也是！這邊還是！”
　　小堇比較鬧騰，左跑跑右跑跑，嘩啦嘩啦的震碎不少巖體，並無發現。
　　沒辦法，倆人只能跳到山頂。這山頂倒比火焰山強些，起碼有很多矮小植被，不至於那麽死氣。
　　顧玙尋了處地方，手壹揮，只聽“嗤嗤嗤”接連爆空聲響，煉制完成的六十多根火雲針全部放出。
　　這火雲針化作點點赤芒，在空中閃耀，諸多的強光聚在壹起，竟形成壹片氤氳光暈，宛如紅日降世。
　　“去！”
　　他壹聲清喝，赤芒齊齊遊動，而後首尾相連，又變成壹條紅龍。奮髯雲起，矯首翻沖，砰的亂石迸濺，紅龍直直的鉆入山中。
　　臥槽！
　　小堇眨巴眨巴的湊過去，蹲下身瞧著那個孔洞，杯口大小，黑幽幽的，壹眼望不到底。
　　她還伸手摳了摳，贊道：“姐夫妳可以啊，藏的這麽深，我姐鞭長莫及啊！哎？既然火雲針威力這麽大，為啥不多煉點呢？煉它幾百上千只，簡直壹發入魂。”
　　“那我不用幹別的了，成天就繡花玩，再說我法力也支撐不了。”
　　顧玙白了她壹眼，手壹揮：“收！”
　　“砰！”
　　又是碎屑亂飛，紅龍鉆出山體，順帶著好多內部的樣本石塊。他壹壹查看，皺眉道：“沒有空空石，我們去那邊試試。”
　　說著，倆人轉移地點，重新打眼，重新勘測。壹連鑿了五個眼，他消耗的不行不行，也沒發現空空石的痕跡。
　　“莫非只有那壹塊，真正的礦脈還沒形成？”
　　顧玙席地而坐，喝著靈酒恢復氣力，皺眉道：“不應該啊，只出現壹塊的機率太小了。不過除了這裏，別處也不像有礦山的樣子。”
　　“那我們怎麽辦啊？”
　　“再找找，實在不行只能回去了。”
　　“那，那我們不是白來了麽？”
　　小堇特不爽，撅嘴道：“早知道就不費勁了，在這破地方逛了三天！”
　　“哎，這話不對。很多事情妳做了，不壹定有結果，但妳不做，就壹定沒結果。”他趁機教導。
　　“嘁！別給我灌這種毒雞湯，誰告訴妳就壹定沒結果？不跟媳婦兒做愛，媳婦兒懷孕的多了去了。”
　　“妳這是偷換概念，不要擡杠。”
　　“我擡杠怎麽了？我就是不高興！”
　　小肥皂有時候超可愛，有時候恨不得壹巴掌拍死。眼下這檔口，她就明顯犯病，說著說著愈發來氣，自己抹身就走。
　　“哎，妳幹嘛去？”姐夫那個操心啊，起身就要追。
　　“拉屎！”
　　“呃……”
　　好吧，他對翔還是沒興趣的。
　　其實顧玙也挺失望，可性格不同嘛，不像小姨子那般外放。他稍微躲遠，靠在壹塊大石頭繼續喝酒，盤算著下壹步行動。
　　“啊！”
　　正此時，他就聽那邊傳來壹聲撕（xing）心（gao）裂（cai）肺（lie）的尖叫，嚇得渾身壹抖，連忙跑了幾步。
　　不過又立刻定住。
　　按照套路，不管發生了什麽，自己都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然後女孩子嚶嚀嬌羞，撲到懷中，開始互動。
　　“……”
　　於是他特淡定的轉身，默默回到原地。
　　“哈哈哈！說妳來妳就來，哇，妳好多肉啊！”
　　果然，那聲尖叫過後，又跟著壹陣得瑟。那邊就像爆炸了似的，各種拳打沙包的砰砰響，壹個巨大的黑影被揍的沖天而起，狠狠砸在地上。
　　噫！
　　顧玙壹瞧，赫然是野人山的山霸之壹，緬甸巖蟒！
　　這種蟒是亞洲第二大蟒，體長7-8米，性情兇暴，武力值驚人。這座巖山估計就是它的領地，可惜碰到了小肥皂，瞬間蛇精變長蟲。
　　“噝噝！”
　　那大蟒搖頭晃腦，豎瞳渙散，被打到懷疑人生。它倒也光棍，哧溜哧溜急竄了十幾米，就往山下逃去。
　　“哪裏跑？”
　　小堇壹手還提著褲子，蹭蹭就追了過去。
　　“噝噝！”
　　那大蟒連爬帶滾，眨眼到了林中，借著環境掩護，壹路喀嚓喀嚓，樹木摧殘無數。小肥皂正在氣頭上，剛好來個沙包，怎麽可能放過？
　　她追了壹段，眼見前方荊棘密布，藤蔓叢生，不由大樂：“我看妳往哪兒跑！”
　　話落，她提氣縱身，像只靈活的乳燕飛上壹截枝椏，雙足輕巧，絲毫不晃。接著雙手壹拍，取出綠皮大葫蘆，葫蘆嘴對準大蟒，喝道：
　　“吸星大法！”
　　剎時間，虛空中似有血液流動之音。
　　那大蟒猛然僵直，眼瞅著壹點點幹癟下去，生命機能迅速消失，最後表皮松落，癱死在地。
　　“嗬，這壹瓢血能制不少藥了。”
　　她掂了掂大葫蘆，滿意的點點頭，又小手壹抓，摳出壹只碩大的蛇膽和兩顆長牙。摸完屍體，她才瞄了眼荊棘叢，道：“出來吧，別躲了！”
　　“……”
　　毫無反應。
　　“出來吧，知道妳是個人，不然妳早死了。”
　　小堇收起葫蘆，往前湊了兩步，而荊棘叢中沙沙作響，過了片刻，真走出壹個人來。
　　此人穿著白色的短上衣，下身沒有褲子，而是用壹尺來寬、三尺來長的布圍遮醜。其實根本遮不住，能清楚的看到壹根又黑又長的棒槌在那兒當啷。
　　更神奇的是，棒槌頭還用白線壹圈圈纏住，不曉得是啥風俗，反正看著就挺辟邪。
　　此外，他腰間還掛著彎刀、火鐮，背著粗布口袋，慌亂且震驚的戳在那裏。
　　……
　　帕加是個正經的門巴族小夥。
　　身材粗壯，皮膚黝黑，五官輪廓幽深，嘴唇厚實，這在部落裏是標準的美男子形象。
　　當然他的名字就不太好聽，帕加，翻譯過來是豬糞的意思。孔夫子說過，人生大起大落，賤名好養活。
　　門巴族的歷史悠久，夏國境內也有，但區別很大。國內的多與藏族融合，緬國的就比較原生態，還保留著古老的生活習慣。
　　這個古老也是相對的，帕加的族人有幾百號，在野人山較深的地方居住。生產力差些，但也不像外界傳聞那樣的刀耕火種，畢竟現代社會，距玉石場也不遠，時有外界接觸。
　　今天，他扛著壹袋子土產去玉石場換鹽巴，回程時貪了近路，便從巖蟒的領地內穿過。他們就在山中，對壹切都很熟悉，有信心避開危險。
　　結果咧，剛走了壹段，就見那只令族人恐懼的大蟒滾落石山，又在自己跟前，活活的被壹個醜女子吸成蛇幹。
　　嗯，腿辣麽長，腰也不粗，胸也不肥，醜死了！
　　“咦，還是個野人？妳能聽懂我的話麽？”
　　小堇十分驚奇，數次試著交流，見對方滿臉茫然，不由嫌棄道：“切，吊大無腦，至理名言。”
　　旁人全特麽靠不住，她只能扯著嗓子喊：“姐夫！姐夫！”
　　“來了，來了！”
　　顧保姆飛奔而至，也是奇怪：“還真有門巴族啊，我以為都是傳說呢。”
　　他湊近兩步，伸出手指點在對方額心，就像跟人參精交流那樣，送過去壹道神念。
　　“妳是誰？”
　　“啊！啊！唔……嘰裏咕嚕！”
　　帕加差點沒嚇死，腦中突然多出壹個意識，而且自己居然懂！
　　“不要害怕，我們不是惡人，妳叫什麽？”
　　“啊！啊！”
　　門巴族本就是原始信仰，帕加看著眼前的男人，撲通跪倒，五體投地，吐出幾個土語音節：“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