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六章 二十年期限

　　巴山，雲雨樓。
　　今夜難得沒有下雨，空氣不涼不燥，帶著遠山木葉的清香。壹條巨大的青蛇伏在山梁上，蜿蜒連綿，偶爾擡下頭，看看天上的月亮。
　　小齋躺在長榻上，有壹搭沒壹搭的吃著瓜果。她以前不太喜歡這東西，從長生界回來後就頗好壹口，手邊隨時擺上壹盤，不知不覺就沒了。
　　巴山派現有基業已經不小，房屋建築上百間，功能齊全，占據了前後三個山嶺。只是人丁壹向稀少，自立派起到現在，從未超過十個活人。
　　如今更可憐，顧小飛在江州，方元、水蘭芍、青蔔子、米蓓、梅壹帛和鐘文晉六徒，也都成了人仙，各領壹地開宗立派。
　　所以只剩小齋壹個，優哉遊哉，自得其樂。
　　嗖！
　　壹道流光忽從隴南方向飛來，小齋伸手接住，讀取其中內容，也捏了壹道傳訊符拍了回去。
　　略頓了頓，她又取出七張，分往南北各地。
　　……
　　江州乃東南壹帶的核心城市，人口過千萬，勢力無數。十余年前，本地還以幾家門派為尊，但現在，皆奉顧小飛為首。
　　她當年來時壹人壹劍，半個月就掃平了江州地界，自此開枝散葉，落衍分宗。
　　按照門派來講，壹仙觀規模不大，五進的宮觀，周邊附著壹些靈田獸園。內有弟子三十六名，親傳七人，上下皆穿道袍，但不供天地三清，只供著壹把雷紋長劍。
　　此時夜深，觀內燈火點點，值夜的弟子腳步無聲，身姿利落，在各處巡來巡去。另有數十條靈蛇潛伏在暗處，甚至比人還要敏銳。
　　後庭的院子裏，顧小飛正在舞劍。
　　只見她縱出數步，刷的刺出壹劍，攻勢突發，猶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上。隨後揉身轉動，青鋒斜削，又似狂風掃葉，劍氣縱橫，光芒耀眼。
　　刷刷刷！
　　她壹路基礎的回風舞柳劍使來，時如細風拂柳，春花藏蕤，時如柳絮漫天，千點萬點，遍空飛灑……
　　無論招式和意境，都遠非二十年前可比，儼然宗師氣度。
　　嗡！
　　待劍勢掀到最高處，虛空割裂，嗡鳴作響，如白袍將引弓待發，雄奇傲兀，完全不似壹個女子使出的劍意。
　　片刻，寒光歸鞘，不帶壹絲凜冽。
　　顧小飛十幾歲拜師，如今已經三十多歲，身量修長，又黑又直的頭發披散著，寬大的道袍內，似裹著壹具完美無瑕的白玉菩薩。
　　早些年，她尚且劍意勃發，現在收斂內藏，整個人散發出壹股渾然天成的味道。
　　“還差壹些……”
　　她輕輕搖頭，再壹次對比了自己與鳳凰的實力，仍然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那雄鳥在人仙與神仙之間，雌鳥也差不多，幼鳥資質奇絕，未來成就不可限量，但尚未長大。
　　但人家是三口鳥，要打肯定壹起打，她以壹敵三還是很吃力的。
　　老實說，以鳳凰這種人嫌鬼厭的家夥，要不是看它是珍稀動物，早被組團滅了。師弟之仇，她從未淡忘，終究要手刃那只雄鳥，才能落得道心通透。
　　“嗤！”
　　她正想著心事，忽地伸手壹抓，接住了壹張傳訊符。待看罷內容，沒做任何收拾，全身立刻被劍虹包裹，直奔巴山而去。
　　巴山啊……
　　顧小飛也很久沒回去了，壹路急行飛遁，不久便到了山嶺腳下。根據以前的布置通過大陣，遠遠瞧見那熟悉的山頂，又連忙快走幾步。
　　“師父！”
　　“嗯，先等等。”
　　小齋依舊像個死宅，隨手丟過壹枚果子，“嘗嘗這個。”
　　“……”
　　顧小飛壹楞，師父以前不愛吃瓜的，當然她也捧在手裏咬了壹口，確是清甜可口。
　　師徒倆並不多言，就這麽默默等著。過了好壹會，又有壹道人影躍上雲雨樓，眉目端正，氣度沈穩，正是方元。
　　又過了壹會，地面忽然青光閃爍，壹枝碧玉色的蘭花在眼前綻放，最後化作壹個嬌俏少女。
　　僅僅數息之後，青蔔子又騎著生出雙翼的赤蛇飛入樓中……
　　眾人跟巴山的距離相差不多，從速度就能看出各自修為。大師姐始終最強，其次是方元，水蘭芍和青蔔子不相上下，另三個小徒弟差的明顯壹些，畢竟剛晉升人仙不久。
　　“師父！”
　　七人站成壹溜，齊齊躬身行禮。
　　“坐吧！”
　　小齋袖子壹揮，地上出現七個蒲團，直奔主題：“找妳們來，想必心中也有思量。不錯，還有壹個月便是二十年期限，我已與雲牙子約定，壹月後在東海亂石島，七場定勝負！”
　　“……”
　　七個徒弟安靜聽著，誰也沒說話。
　　小齋又道：“二十年前我從魂界回返，受薩天師之命，與神霄派壹爭道統。個中恩怨，妳們已經知曉，其實照我看來實屬無趣。
　　現代不是古代，我沒臉欺負壹個老家夥。真要說影響力，我把功法發到網上，每天線上教學，輕而易舉便是千萬門徒，那還講什麽道統之爭？
　　何況他們來的晚了，夏國早已瓜分完畢，再爭也不過第三第四。雲牙子若敢向昆侖、道院開戰，必是人間大亂。所以從壹開始，我就懶得培養門派，只把精力放在妳們身上。
　　我師承玄皇派，但壹身所學又是大雷瑯玉書，玄皇派的東西在我手裏也改良不少，變成了妳們現在的修行。
　　我無心復立正統，玄皇也好，神霄也罷，留下點東西才是最要緊的。但是……”
　　小齋不知是嘲是笑，道：“既然天師要公正，那就只好比壹比，七場定勝負，我對妳們有信心。好了，有什麽想問的？”
　　“師父，比鬥之後您就要離開了麽？”
　　水蘭芍率先開口，誰也不傻，都聽出她話裏話外的意思。
　　“或許吧，即便要走也會等壹段時間。”
　　“那我們怎麽辦？”青蔔子急道。
　　“方元回來巴山，任掌門，其他人隨意。”
　　“師父，我……”
　　方元大驚，又不敢爭辯，因為師姐都沒言語。
　　“那我能跟您壹起走麽？”水蘭芍道。
　　“妳實力低微，怕是出門就死，有緣的話，我們日後還能相見。”
　　小齋絲毫不給面子，非常開心的打擊著徒弟們的自信心。而水蘭芍等人皆是眼巴巴的盯啊盯，希望師父能改變主意。
　　沒錯，他們被挑選入門，就是為了跟神霄派比鬥。但小孩子心裏最清楚，誰對他們好，誰對他們不好。
　　小齋平日懶懶散散，卻是真的在教徒弟，宛如再生父母。
　　“師父！”
　　壹直沈默的顧小飛，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開口：“您討厭薩天師麽？”
　　“當然！”小齋失笑。
　　“那有朝壹日，您會殺上洞天萬界，找他要個說法麽？”
　　“當然！”
　　小齋笑的愈發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