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0章 無言

　　曲終人散之後，山頭安靜。
　　烏雲再次遮住天空，淅瀝瀝的下起了雨，落在司幽城主那不省人事的身上。
　　老余走過去，為他披上壹件衣服。
　　“管他作甚？”余生收拾著身上的傷口，尤以腹部那道傷口為甚，方才不覺得，現在尤其格外的疼。
　　老余嘆口氣，“師父他老人家待我不薄，我不能讓白帝城斷了香火。”
　　“斷不了，他有兒子了，只不過他兒子想把他殺了。”余生捂著腰間傷口，倒吸壹口冷氣。
　　老余苦笑，“他過於好勝了，以致於劍心蒙塵，為了變強什麽也不顧了。”
　　“所以說，還是當壹條鹹魚來的好。”余生說。
　　聽到此處，老余回頭怒道：“若不是看在妳小子受傷的份上，我非得好好教訓妳壹頓不可！”
　　“我怎麽了？”余生不知老余怒從何起，中斷包紮傷口，回頭望著他。
　　“妳說怎麽了？壹年多了，妳小子壹點兒長進也沒有。”老余怒道。
　　“我長進挺大的呀。”余生不解，本事見長，饕餮，猰窳這些兇手不是他的對手。
　　在生活上長進也不錯，客棧生意興隆，財源滾滾，“妳都快當爺爺了，長進不小了。”
　　老余壹頓，仿佛被噎住了，遲遲說不出話來，末了才道：“不得不承認，妳小子在感情上長進真挺大。”
　　“但我說的不是這個！”老余話語壹轉，又嚴肅起來，“我說的是屬於妳自己的本事！”
　　“我本事也不少呀。”余生無辜的眨眼，”老余，妳這老頭跟東荒王呆了兩年，脾氣見長啊。”
　　“去，少給我扯這些，妳給我說說，身上哪個本事是妳的？”老余掰開手指數。
　　壹身東荒王的本事不用說，天生的，不算他自己的；復活人的本事更不用說，東荒王的法寶。
　　“劍術是我的，妳給我說說，什麽是妳的？”老余問。
　　“當初在鬥猰窳時，我就勸過妳‘莫把湖中倒影，錯當漫天繁星’，妳真把這些當成妳自己的真本事了？”
　　余生恍然，“哦，敢情這句話是這個意思啊，妳說的這麽委婉，我怎麽知道。”
　　老余壹怔，“妳不覺著這句話很有哲理，很有格調嗎？”
　　“有嗎？妳還不如直接來句鏡花水月呢。”余生說，“這才叫有哲理。”
　　老余又被噎住了，許久才道：“還真是。”
　　“去，少給我扯這些！妳小子，書法長進也忒慢了，白白浪費了妳身上的天賦。”老余恨鐵不成鋼。
　　這天賦，他輪回了不不知道多少次，卻壹次也得不到，這小子壹次得到了，卻不知珍惜。
　　“我告訴妳，現在妳娘身陷樊籠，以後再無人為妳撐腰，她得罪過的，我得罪過的人或神，肯定來找妳算賬，妳若不提升自己，小心活不到妳孩子出生。”老余說。
　　“為什麽不找妳去？”余生壹臉郁悶，
　　弒神者得罪的人還好，東荒王得罪的是什麽神？全是南荒王，西荒王還有北荒王。
　　“他們也得敢！即日我將啟程前往北冥，尋找混沌之地的入口，把妳爺爺帶回來。”老余說。
　　“妳真要去!”余生驚訝的看著老余.
　　傳說中陷入混沌之地的人永世受苦，永不輪回，四荒王也望而卻步。
　　“我不得不去。”老余望著北面，“身為人子，不能讓他老人家永世呆在不見天日的黑暗之中。”
　　片刻後，老余回頭望著余生，“所以搭救妳娘的重任也放在妳肩上了。”
　　“啊？”余生壹頓，若要搭救東荒王，不止要越過燭陰，還有與十頭三足烏對敵，而那是他娘也打不過的。
　　“我怎麽覺著去混沌之地比搭救我娘容易，要不咱們換換？”余生說。
　　“少廢話，妳現在尤其小心燭陰，他抓我不到，下個目標便是妳。”老余說。
　　“這燭陰究竟是誰？”余生問.
　　憑空冒出來壹人占據了東荒王的位子，余生現在還是迷糊的。
　　“說來話長，這廝的來歷甚至要追溯到巨人壹族的盤古開天辟傳說。”
　　老余也對遠古的事情知之不多，燭陰具體與巨人壹組傳說中的祖先盤古有什麽關系不是很清楚。
　　“他視為晝，瞑為夜，吹為冬，呼為夏。不飲，不食，不息，息為風，身長千裏。”老余說。
　　余生倒吸壹口氣，越發覺著還是進混沌之地尋找老爺子比較好。
　　“至於他與妳娘的糾葛…這麽說吧，除了東荒王的名頭，四溟之王和萬龍之祖的名頭原是那燭陰的。”
　　在壹場大戰後，燭陰被東荒王打入混沌之地，於是這些名頭便歸她了。
　　“那真的是壹場血雨腥風。”老余說。
　　在巨人口口相傳的傳說中，當時天陰三四年不晴，大雨不斷，洪水泛濫，河水肆意蔓延。
　　饒是巨人也經受不住這麽大的洪水，死傷頗多。
　　陸上已然如此慘烈，四溟之海更不用說，攪了個天翻地覆，死傷無數，許多水族不得不脫離大海，上岸謀求生存。
　　“人族部落便是那時出現的，所以妳娘堅持人族起源於海。”老余說。
　　“這燭陰還與巨人族有淵源？怪不得我娘總找巨人族的麻煩。”余生說。
　　“不說這些了，反正妳得記住，從現在起，不僅妳只能靠自己，妳娘也只能靠妳了。”老余說。
　　十頭三足烏構成的樊籠，不是他凡人之軀可以逼近的，估計隔老遠就被燒死了。
　　唯有具有東荒王血脈的余生才能靠近。
　　“燭陰他們也知道這壹點，所以肯定會找到妳，殺了妳。”
　　“現在唯壹的法子是快速提升妳的書法之道。”老余望著北方，“我聽妳爺爺說過，這壹道最高的境界便是天道。”
　　“什麽？”余生壹怔。
　　“某些看不見，冥冥之中卻左右著世人的道，這些道全是天道。其中某壹條，妳爺爺曾隱約觸摸到，卻壹直不曾領悟。”
　　老余見余生疑惑，抽出破劍舉例，“譬如這把劍，妳看著它用心寫‘破劍’二字，它聽命於妳，這壹境為常名。”
　　“當妳寫壹‘劍’字時，天下所有劍聽命於妳，且憑空有劍時，這是恒名，因為不管破劍還是好劍，全是劍。”
　　“當妳不知面前為何物，自創壹字讓它聽命於妳時，妳便到了造字的境界，此為無名。”
　　“但有些道理，萬物運行的奧妙，不可說，壹說便錯。”老余望著余生，“這等境界，妳爺爺喚作無言。”
　　“妳若用手中的筆把這些無言描述出來，那麽天道便在妳手中了。”
　　當初造字聖人隱約莫大的便是這等境界。
　　“既然無言，又如何能用筆墨描述的出來？”余生不解，老余也被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