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對我來說……沒什麽所謂

　　有薩爾瓦托雷幫忙看守阿爾文的屍體，安南就可以放心的去搜刮壹圈了。
　　無論是阿爾文的錢財、珠寶，亦或是其他有價值的物品，統統都可以壹起帶走。
　　當然，這棟莊園本身還是可以給阿爾文的孫子留下的。那些家具什麽的，他也就不搬了……
　　他之前壹直守在餐廳不離開，只是防止屍體壹轉眼就不見了而已。
　　安南至少要把它安全的運到城裏去，要讓那些服從老阿爾文命令的羅斯堡官員們過來親眼見壹下。讓他們確定，他們曾經的主子真的已經死了。
　　腐夫教會如果知道老阿爾文死了，他們壹定會試圖把屍體劫走或是偷走的。
　　畢竟它可是活生生的證據。
　　當然，如果在安南的目的達成之後，這具屍體讓他們拿走也無所謂。
　　——因為這具屍體本身對安南來說，其實沒有什麽特別的用處。
　　按照薩爾瓦托雷的分析，它可以用來檢舉腐夫教會，這樣或許可以交好王室。它壹旦成為切實的“多子相殺”儀式在進行中的證據，那麽王室顧忌到輿論，必須立刻停止相互廝殺……誰在第壹時間選擇不放棄仇恨，就會第壹個成為“與腐夫教會交好”的嫌疑人。
　　但安南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以薩爾瓦托雷的個性與性格，他顯然沒有意識到壹件事……
　　對國王來說，懷疑壹個人、壹件事是不需要證據的。
　　澤地黑塔並非是完全從屬於王國的勢力，只是因為搬不走巫師塔，而與王國高層有壹定程度的利益交換，兩方之間處於壹種合作的姿態。
　　而澤地黑塔這邊在得知的情報有限的情況下，都能意識到這場繼承人戰爭不對勁，發生的太突然、看起來就不正常……而且還能精確的懷疑到“多子相殺”這個儀式本身，甚至國王陛下本身也知道這件事。
　　如果亨利八世真的想要抓出“腐夫教會”，那麽辦法簡直不要太多。
　　為什麽要等到“情報部門找到腐夫教會的相關人員”，才能確定？
　　就像是薩爾瓦托雷所說的壹樣，他覺得國王陛下應該知道這件事——那麽情報部門的專業人士，難道還能不如薩爾瓦托雷嗎？
　　他們難道不清楚這件事的重要程度嗎？
　　那麽，為什麽沒有人去徹查呢？
　　答案只有壹個。
　　這件事，其實是被亨利八世默認的。
　　他本人並非是“隱約猜到”，而是壹開始就知道計劃的全貌。
　　但他還有些猶豫，又有些遊移不定。他想要舉行儀式、又希望有人來阻止自己……所以才處於這樣的奇怪態度。
　　然而，他對於阻止這件事的人的態度是嘉獎或是仇恨，那可就不壹定了。
　　如果“唐璜·傑蘭特”真的阻止了這件事，並且幹脆利落的把腐夫教會揪出來，把他們趕出去。安南可以確定，亨利八世接下來壹定會對唐璜本人予以嘉獎；而他的幾個孩子，也必須要對傑蘭特家族第壹時間表示友好。
　　這是因為傑蘭特家族的特殊性。
　　傑蘭特伯爵作為情報主管，本身就代表了國王的意誌。傑蘭特家族阻止了亨利八世的永生，就代表就連他們也不希望看到壹個永遠在位的君主的誕生……哪怕他是他們的主子。
　　這就代表，國王手中的權力，其實沒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麽牢靠而忠誠。
　　這樣“聰明的”國王立刻就會收手，裝作從來沒有這件事，以此給自己留下好名聲。
　　在這個節點上，誰敢危害傑蘭特家族，就是在反對、在攻擊國王的意誌……就說明他們並非是被陰謀坑害的無辜者，而是壹開始就借勢想要攻擊自己的兄弟姐妹們，謀奪王位。
　　——雖然他們原本的確也是這樣想的。
　　這就是政治的特殊性。
　　即使大家都知道壹件事、且清楚其他人壹樣了解這件事……也就是這件事已經成為了壹個強共識。但如果沒有人跳出來聲稱自己知道這件事，那麽人們依然會假裝大家都不知道這件事，以此保持某種均衡態勢。
　　而那個跳出來說話的人，就會攪動起整個局勢，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如果唐璜·傑蘭特真的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那麽就意味著他們得到了新的政治資本，完全可以重新下場、重新站隊。在未來很長的壹段時間內，國王都是不能攻擊、反對傑蘭特家族的。
　　也就是將傑蘭特家族拿回來再賣壹次……
　　哪怕是他們之前支持的長公主，也必須再重新給出壹些好處。否則已經回到“公正”的高位勢的傑蘭特家族，完全可以順理成章的叛變到其他陣營中去。
　　這就等於是盤活了整個傑蘭特家族。
　　但問題是……
　　安南並非是真正的唐璜·傑蘭特。
　　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只是在扮演唐璜·傑蘭特而已。
　　——或者說，他是在扮演“正在扮演唐璜·傑蘭特”的安南·凜冬。
　　而安南·凜冬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的。
　　就連巴伯子爵都能認出他的身份來，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壹旦安南將腐夫教會的事捅出去，只會平白無故的把自己暴露出來。吸引到人們的目光之後，他假扮唐璜·傑蘭特這件事都會立刻被人發現。
　　畢竟他們兩個的長相根本就不壹樣。
　　只是年齡、發色和瞳色有些近似而已……
　　而且，還有另外壹個影響。
　　如果腐夫教會的存在被光明正大的擺出來，那麽繼承人戰爭就會立刻停止，誰都不能再起爭端。
　　也就是說，之前的犧牲者就白死了。
　　比如說……
　　唐璜·傑蘭特。
　　安南可沒有忘記，他曾經承諾過，要為唐璜復仇……以此作為假扮他的“代價”。
　　雖然這項交易沒有任何見證者，也沒有什麽擔保人。
　　雖然這項交易毫無意義，甚至唐璜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就算知道也無法改變什麽……
　　但對安南來說，這都沒什麽所謂。
　　承諾的事就要做到，接下的任務就要完成。
　　在過去的人生中，他向來都是如此生活的。
　　他現在正需要壹個混亂的環境。
　　克勞斯壹定要殺。傑蘭特家族的背叛者也要殺。三王子自然也壹樣要殺。
　　如果牽扯到國王，那就殺死國王；如果牽扯出主教，那就殺死主教。
　　而且安南相信，他做得到。
　　環境越是混亂、矛盾越是尖銳、人與人之間越是充滿懷疑、仇恨……安南那種與生俱來的，能夠洞徹他人心靈的天賦，才能有所用武之地。
　　“……稍微，感覺有點興奮了。”
　　安南的嘴角微微揚起。
　　他清晰無比的，感受到了自己心底的愉悅、雀躍與歡欣。
　　……或許，他之前不是想要過平靜的生活。
　　只是討厭、畏懼於現在的自己而已。他過於清楚的了解自己，因此擔心自己可能會壹不小心成為什麽了不得的人……負面意義上的。
　　但現在，這個問題就可以解決了。
　　激烈的思考。激烈的戰鬥。激烈的求生。
　　——然後以智謀與勇氣取勝。
　　這個遊戲……未免太過刺激了。
　　對他也太過友好了……
　　安南喜歡比卑劣之人更卑劣。欺騙欺騙他人的人，傷害傷害他人的人，殺死殺人者，搶走強盜的財寶。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在得到簡單快樂的同時，還無需背負道德壓力。
　　因為這樣真的會很快樂。就如同每個玩家“行俠仗義”時心中所想的壹樣。
　　但他內心的道德標準，卻同時又束縛著他……
　　他也喜歡救治傷患，喜歡幫助弱小，喜歡懲奸除惡，也喜歡拯救世界。
　　他當然也想要成為英雄，他也想要得到他人的感激，如同每個孩子小時候所想的壹樣。
　　——如同壹位玩家壹般。
　　但還好，傷害他人與幫助他人，互相廝殺與拯救世界，並不總是會發生沖突……
　　那麽這就是雙倍的愉悅了。
　　“惡人啊……我喜歡惡人。”
　　安南在黑暗無光的走廊中前行者，低聲喃喃道。他眼底暗藍色的光輝微微閃爍，如同月下的幼狼。
　　“倒不如多來壹些。越惡越好，越自私越好，越瘋狂越好，越扭曲越好……”
　　就像是安南之前告訴玩家們的話壹樣。
　　——只因邪惡當前，爾等皆為正義。
　　假如我殺死的盡是惡徒……那我便無疑是正義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