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日落之後，百無禁忌

　　拿塔郡已經是諾亞王國最西側的城市了。
　　它最為出名的壹點是，這座城市的市區部分，有壹半是裸露在諾亞大結界之外的。
　　如果自上而下的望去，仿佛會看到壹副無比鮮明的對比圖：
　　東側的城市，乍壹看與諾亞的其他城市沒有任何分別。
　　……至少差距不是特別大。
　　擁擠的貧民窟、喧嚷而破敗的商店街，隆隆運轉著的工廠與磨坊，城外大片大片的麥田。
　　街上賣花的小女孩，乞討的小男孩與老人、以及斷肢的男子，四顧張望著行走於街頭巷尾的金手指們。
　　只有壹點不同。
　　拿塔郡沒有城衛軍、沒有警署也沒有教會。
　　——這是壹座真正的無法之城。
　　管理壹切的，是城中的三個地下幫派。
　　雖然混亂而又充滿罪惡，但它畢竟是壹座有生氣的城市。
　　但西邊就不壹樣了。
　　西側的拿塔郡灰敗腐朽、墨綠色的粘稠黴菌攀附在建築物表面。就連巖石磚瓦也失去了色澤，變成了暗淡的灰。沒有任何人在不加防護的情況下待在裏面。
　　街道上的觀賞植物早已完全枯朽腐敗，枯白色的灌木、如同腐朽了數十年壹樣變得又幹又脆的喬木。地面上小動物的屍體——比如說死去的老鼠、刺猬與野鴨子，早已膨脹起來，變成了膝蓋高的、像是盆栽般安靜的待在原地緩慢蠕動著的肉團。
　　但奇異的是，西側城外的工廠仍在運轉著。
　　然而它所噴出的，卻不是灰白色的蒸汽、或是暗黃色的廢氣。
　　而是濃稠的血霧。
　　天空都被那血霧所覆蓋，雲層染上了猩紅。在落日時分，這抹猩紅會透過雲層、由夕光染到“東城區”。
　　——這預示著，血與硝煙的狂歡即將開始。
　　日落之後，百無禁忌。
　　“砰！”
　　在陰暗無光的小巷子裏，槍聲響起。
　　若是在諾亞的其他城市，這早就會引來城衛軍了。
　　但在這裏，卻沒有壹個人進來看看。
　　妖怪老師咧著嘴，皺著眉頭將槍口冒著煙、表層充滿銹跡的燧發槍遞給了身後的美味風鵝。
　　在他膝蓋之下，是壹位雙手被他反剪到身後、頭顱炸裂的少年。
　　在那位少年的腦殼吞下這枚子彈之前，他的額頭上已經有兩個子彈留下的疤痕了。
　　妖怪老師從他身上摸索了壹下，找到了壹枚像是馬掌壹樣的灰色金屬薄片、三個銅板、壹支空的註射器和壹小袋子彈和壹小瓶鋁罐裝的“黑火”。
　　液態的黑火是火藥粉末的上位替代，它比起火藥要更加穩定、發射出去的子彈威力更足。如果將其投擲出去，再將子彈擊中鋁罐的話，則可以成為爆彈。
　　非常危險的配置。
　　幸好在他開槍前的壹瞬間，德芙就突然從他身後躥出、壹腳踢在他後腦上，把他直接踹蒙了。
　　“……不愧是拿塔郡。”
　　把玩了壹番從少年手中繳獲的燧發槍，美味風鵝嘟噥著：“這麽小的孩子也會出來搶劫嗎。”
　　“妳管這叫搶劫？”
　　妖怪老師取出壹枚銀幣、點了點安徒生左臂上的彈痕：“若不是老安剛剛把妳撞開，妳怕是剛進城就得表演壹個當場去世。”
　　“別逼逼了，快幫我治療啊！”
　　安徒生捂著胳膊，呲牙咧嘴的叫喚著：“直接治療就成，是擦傷、也沒傷到骨頭……但可能傷到筋了，我的胳膊在抽搐。”
　　“先奶壹下吧。鬼知道這裏什麽情況，先省著點用。”
　　妖怪老師隨口說著，如同拋擲石子壹般、精準的將銀幣啪的壹下甩在了傷口上。
　　泛著銀光的銀幣，在接觸傷口的瞬間就融化成壹團光芒，安徒生胳膊上的彈痕立刻愈合。雖然有些不適，但也已經可以正常活動了。
　　但其實也只是愈合了個大概。
　　想要將這種傷勢徹底復原，大約需要兩枚銀幣多壹點。
　　還好妖怪老師沒有那種牧師類職業常見的“奶滿強迫癥”。
　　——因為在進入迷霧世界之前，他是壹位正義的綠色投石機。
　　當然，現在已經變成壹位正義的綠色拋光機了……
　　他們這次前往拿塔郡開荒，的確是帶了很多儲備——四人壹貓的超載型輕銳小隊，帶了大約壹百二十枚銀幣。
　　類似斷肢或是肋骨大面積骨折之類的重傷，如果第壹時間立刻處理的話，大約需要十枚到十二枚銀幣就能治愈。這意味著他們大概有十管血條的治療資源儲備。
　　與其說是牧師，不如說是“人形血瓶”。
　　要是心臟被貫穿之類的致命傷……就不如死掉再復活了，肯定不會讓他們浪費血瓶的。
　　因為安徒生暫時還沒有救治致命傷的神術能力。
　　而且壹旦涉及到臟器與大腦，需要的銀幣就成幾何數量提升。
　　這是他們找其他玩家湊了湊，才好不容易湊夠的數量。其中有接近四成都是龍井茶壹人貢獻出來的。
　　“找個住的地方？”
　　妖怪老師看了壹眼德芙，詢問道：“咱們去找個旅店？我有點餓了。”
　　“可別了吧。”
　　美味風鵝嗤笑壹聲：“這種地方的旅店妳敢住？裏面的東西妳敢吃？十字坡上開客棧……不管咱們能不能變成餡兒，但我覺得明天這些銀幣肯定就沒了。”
　　“那咋辦啊？”
　　安徒生愁眉苦臉：“還吃幹糧和肉幹？而且沒床的話，明天咱們從哪下線啊？”
　　“妳傻了。現在不用床就能下線了。”
　　美味風鵝瞇著眼睛：“我的意見是……如果沒有什麽事的話，咱們四個這兩天別下線了。誰要吃喝拉撒就下線解決完然後再回來，其他人給他守著點。
　　“妳們誰有事嗎？”
　　三人壹貓對視壹眼，並沒有人說話。
　　安徒生答道：“看來是都沒問題。”
　　“好，”美味風鵝頓時點了點頭，“那麽就先這樣定了。
　　“再重申壹下任務目標。我們的首要目的，是在這裏居住壹周，並完成三次噩夢，給其他人架設傳送點……最好是能在十天內完成。
　　“三個噩夢副本的獎勵等級、副本裏的經驗，加上傳送點的額外獎勵經驗。大約能讓安徒生和德芙提升到16、17級左右。
　　“拿塔郡的好處在於，這裏有許多野生超凡者與惡魔。而且拿塔郡的超凡者幾乎百分之百都是重刑犯，不用顧忌法律、也無需有良心的譴責……我的建議是，盡快在這裏過渡到20級並進階白銀。
　　“地下世界資源非常豐富，但也很危險。和未知的兇獸相比，人類要脆弱的多。在獵殺足夠數量的非法超凡者後，我們不要在這裏進階、而是直接通過傳送點撤退回首都，在安全的地方進階。”
　　“明白。”
　　安徒生總結道：“殺人。找噩夢。通關副本。”
　　妖怪老師補充道：“以及找到能夠安心睡覺的地方，至少別讓錢丟了。”
　　德芙喵了壹聲。
　　“……不，安心睡覺的地方是不可能的。”
　　美味風鵝非常冷靜：“做好最壞的準備，我們的錢和裝備隨時可能丟失。
　　“我聞到這裏充滿了欲望的氣味……這裏充滿了欺詐、背叛、狂怒與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