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點睛

　　葉小天策馬行走於長街之上，街上行人十分稠密，縱不得馬，葉小天只能緩轡而行，正行走間，旁邊忽然走來壹個短褐大漢，肩上扛壹條扁擔，扁擔頭上還繞了幾圈繩子，壹看就是個挑夫。
　　那挑夫東張西望、晃晃悠悠地到了葉小天身側，忽有兩個醉漢踉蹌而來，那挑夫見狀趕緊壹跳，身子壹側給他們讓開了道路，可他忘了自己肩上還扛著扁擔，身子壹側，那扁擔正好抽在馬眼上。
　　那馬痛得嘶鳴壹聲，便向前奔去，騎在馬上的葉小天吃了壹驚，急忙用力勒馬韁繩，大叫道：“快閃開，馬驚了！”
　　“哎喲！”
　　前邊壹個擔著菜挑子的老漢躲閃不及，壹屁股坐在地上，葉小天用力勒住了馬韁，急急翻身下馬迎上前去，問道：“老丈，妳沒事吧？”
　　“妳不要走！妳不要走！”
　　那老漢也不管撒的壹地的蘿蔔、菘菜，只管扯住葉小天的衣袖，大呼道：“撞人啦！縱馬撞人啦！大家快來看看吶！”
　　葉小天壹見這情形，就知道碰上了無賴漢，心中十分不悅，不過如今身份不同，又不好發作，便道：“老丈不必叫嚷，妳若無恙，我向妳賠個不是。妳若受了傷，在下給妳看病，絕不會壹走了之的。”
　　那老漢壹聽墩著屁股大罵起來：“放屁！老子差妳那幾文錢？妳這是羞臊老夫，京城長街之上，妳敢縱馬行兇？我不管妳是什麽人，總要妳還我壹個公道！來人吶！快來人吶！有人縱馬行兇啊，究竟有沒有人管啊？”
　　老漢正叫著，便有壹個捕快喳喳呼呼地趕了過來：“什麽事什麽事，都讓讓、讓讓！”
　　葉小天笑了，他可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氏，又在天牢當過牢頭兒，對這做捕快的同行究竟是個什麽德性他再了解不過，眼前這情形壹瞅就明白了，有人要‘枉詐橫釣’，這個捕快就是他們在官府裏的‘接應人’。
　　那捕快到了葉小天面前，眉挑眼斜地道：“妳，幹什麽的？就是妳縱馬傷人吶？”
　　葉小天擡手制止了部下的蠢動，平靜地道：“本人是貴州銅仁府推官，進京述職的。方才這馬被壹個挑夫的扁擔傷了眼睛，壹時控制不止，不慎撞倒這老漢，並非有意縱馬。”
　　那捕快嗤笑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妳說了不算！總之人是被妳傷了，妳看怎麽辦吶？”
　　葉小天素知這些京城捕快目高於頂，不大把外地官兒放在眼中，更不要說自己這位銅仁府推官了，估計這位捕快老爺壓根就不知道銅仁在哪兒。葉小天便道：“若是傷了人，自應賠償醫藥費，就請這位捕頭給斷壹下吧，本官還有事在身，不克久留。”
　　那捕快笑了：“吆喝，還挺傲啊！我說這位推官老爺，這兒是京城，不是妳那壹畝三分地，有什麽架子，妳都給我收起來！”說著，問那坐在地上大呼小叫的老漢，道：“妳怎麽樣啊？”
　　那老漢苦著臉道：“我不行啦，我的腿摔斷啦，路也走不了啦，這菜也都踩爛了。”
　　那捕快道：“得嘞，這位推官老爺，今兒妳算是攤上事兒了。您是官，小的可處治不了這樁案子，請您往順天府走壹趟吧。”
　　葉小天眉頭壹皺，他本想拿點小錢了事，卻沒想這些人的胃口這麽大，用經官來嚇唬自己，看來是想大大的勒索壹筆啊。葉小天忍住氣道：“妳們究竟要多少，給個價吧！”
　　那捕快臉色壹變，揚起量天尺道：“什麽叫我給個價，我說這位推官老爺，妳這是誣指本捕快與這百姓合夥詐妳錢財嗎？要這麽說，我更不能放過妳了，什麽都別說了，請您往順天府去，請我們推官老爺給您斷壹斷吧，小的可做不了主！”
　　葉小天至此不免有些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莫非這賣菜百姓並非枉詐團夥的，這個適時趕到的捕快也真是湊巧，並非他們在衙門裏的接應人？葉小天有心小事化了，奈何那老漢不依不饒，也不肯接他的銀錢，旁邊那捕快又不斷催促，葉小天無奈，只好跟著他們往順天府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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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小天這邊被人攔住，那邊陶主事便換了壹身衣裳，帶著那個“管家”急急趕往三寶客棧。李秋池是認識這位陶主事的，壹聽他來，不禁大為驚訝，因為自家東翁就是去見他的，怎麽他卻趕來客棧了？
　　李秋池帶著蘇循天急忙把陶主事請進自家包下的客棧，奉了茶上來，便道：“陶大人，我家東翁壹早便往貴府拜訪了，怎麽大人妳卻趕來客棧，莫非大人和我家東翁不曾遇見。”
　　陶主事壹臉緊張地向蘇循天看看，李秋池會意道：“無妨，這是我家東翁心腹弟兄，無需避諱，大人有話請講！”
　　陶主事深深吸壹口氣，回首對那“管事”道：“把信物給我！”
　　那管家聽了，便自懷中抽出壹口寶刀，雙手遞於陶主事。如今正值隆冬，他們穿的都是寬大的冬袍，懷中藏壹口刀非常容易。
　　李秋池和蘇循天壹見那口刀，頓時吃了壹驚，這口刀是當初葉小天帶華雲飛、毛問智追入十萬大山尋找遙遙下落時，從對頭那兒得到的壹件戰利品，因為它削發如泥，是口寶刀，從此便成了葉小天的隨身佩刀。
　　李秋池和蘇循天見這口刀是葉小天的隨身之物，馬上就知道葉小天遇上了大麻煩，不禁緊張地問道：“陶大人，這是……”
　　陶主事肅然道：“本官與妳家東翁雖相識日短，卻情投意合，相交莫逆。李先生應該也是知道的。”
　　李秋池忙道：“是！學生明白，否則東翁也不會往貴府拜訪了。還請大人明示，我家東翁究竟怎麽了？”
　　陶主事掙紮了壹下，才頓足道：“食君之祿，本不該……嗨！可是我相信葉賢弟是冤枉的，受他之托，還是對妳們說了吧！”
　　蘇循天聽他吞吞吐吐，急得不行，趕緊道：“這位大人，那妳就快說啊，我家大人究竟怎麽啦？”
　　陶主事沈聲道：“不瞞妳們說，昨夜皇帝召眾文武入宮觀賞焰火，突發重疾，今日方才被救醒，查找病因，卻是中了魘偶之術！如今查來查去，查到了葉賢弟身上，皇上已經命錦衣衛把他抓起來了。”
　　“什麽？”
　　李秋池壹聽大吃壹驚，皇帝昨夜突然發疾，這事他是知道的，葉小天今兒去陶府，就是為了此事。可接下來的事他就不知道了，萬萬沒想到這件事竟然牽連到自家東翁身上。
　　以魘術咒殺天子，這是什麽罪？漢武帝是何等英明，可小人弄奸，誣告太子使巫蠱之術害皇帝，漢武帝也是不顧父子之情，把太子給殺了啊。壹念及此，李秋池不禁手腳冰涼。
　　陶主事唉聲嘆氣壹番，又道：“葉賢弟被抓走前，將此刀付於我，讓我以此刀為信物，傳幾句話給妳們。”
　　蘇循天趕緊問道：“我家大人怎麽說？”
　　陶主事道：“葉賢弟說，他是冤枉的，但此番被抓，是否能夠昭雪冤屈，實難預料。他叫我告訴妳們，速去接了他的家人，暫且避出京城，如果他能洗脫罪名，自會與妳們相聚。如果他不幸……還請妳們妥善安置他的父母家人，他在九泉之下，也會感激妳們……”
　　陶主事說到這裏，聲音壹陣哽咽，他拾起衣袖擦了擦眼淚，對李秋池道：“本官身份敏感，不能久留，這就告辭了，妳等……好自為之吧！”
　　李秋池聽了陶主事的話，壹時間心亂如麻，只能強打精神對陶主事道：“有勞大人！”
　　陶主事出了客棧，縱馬趕出壹段路，扭頭看了眼那客棧，心有余悸地道：“幸好不曾露出馬腳！”
　　旁邊那管事陰沈沈地壹笑，道：“只要他們接了葉小天的家人逃走，葉小天就將百口莫辯，如果他們有膽子劫獄，那就更妙了，呵呵呵！陶大人，這件事妳辦得好，如今妳要做的，就是把嘴巴閉緊，不然……後果妳是知道的！”
　　陶主事連忙道：“是是是，我明白，請回復國舅，下官知道該怎麽做！”他現在是真的知道了，在他成功的騙到葉小天的信物之後，李國舅派來的這個心腹就把計劃向他和盤托出了。陶主事壹聽他們居然幹出這樣的事情，當真嚇得亡魂皆冒。
　　可那“管家”說了，如果他此時收手，“管家”會代替他去客棧傳訊兒，事情成了，沒有他半點功勞。如果事敗，他也會被咬成同夥，無論如何脫身不得。思來想去，陶主事別無選擇，只得橫下心來答應了。如今想想計劃至此可謂天衣無縫，只要葉小天的部屬此刻有任何異動，到了天子面前就是無從辯解的罪狀，又暗自慶幸自己選對了路。
　　李秋池和蘇循天把陶主事“主仆”送出客棧，甫壹返回，蘇循天便急道：“大人真是個招災惹禍的災星，怎麽又陷進這樣的塌天大案裏去了，怎麽辦，現在可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