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群雌會

　　“換成田雌鳳？有何用處？”
　　葉小天想歪了，他已知道田彬霏的命是田雌鳳所救，而田雌鳳實際上也算是思州田氏的分支，莫非看在同族與救命恩人的份兒上，田彬霏有意把田雌鳳拉出火坑？
　　田彬霏道：“很簡單，對楊應龍來說，田雌鳳不僅是他的妻子，更是壹個助手，壹個極得力的臂助，其作用要遠遠大於大阿牧陳瀟。另外，田雌鳳苦心經營多年，在楊應龍手下打造出了屬於她的壹股勢力，舉足輕重。”
　　葉小天的眼睛亮了，田彬霏繼續道：“如果能把田雌鳳羈絆於銅仁，無異於斷了楊應龍壹臂。田雌鳳壹派的勢力群龍無首，必然生亂。”
　　葉小天道：“楊兆龍、陳瀟、趙文遠等人，恐怕也對田雌鳳壹手遮天諸多不滿吧？”
　　楊應龍微笑道：“不錯！所以，如果楊應龍這條手臂斷了，壹定會有很多人爭著搶著要去做那根新的手臂。而且他們都會遮遮掩掩，避免被楊應龍發現自己的意圖，這種內耗，甚於滅其壹股精銳！”
　　葉小天會心壹笑。
　　……
　　壹個更加絢麗的花園。不同於江南園林，也不同於北方園林，江南園林精致，北方園林厚重，可是比起這裏的園林，都要少了壹分自然的大氣。
　　這裏沒有流水，飛瀑就是流水；這裏沒有花圃，滿山紅的黃的藍的綠的花與樹就是花圃；這裏沒有假山，突兀而起，淩絕天下的奇峰怪石就充作了假山，這裏壹座園林就是壹座山。
　　葉小天與田雌鳳就行走在這山壹樣的園林中。
　　“所以，小安希望……能由夫人陪同小安回臥牛嶺。”
　　田雌鳳聽完了葉小天的壹堆雜七雜八的理由，站住腳步，嫵媚的眉微微挑起，壹如天邊雨後的虹：“陳瀟是大阿牧，老於世故，天王選他陪妳回去，不是沒有原因的，妳真的覺得，我比他更合適？”
　　葉小天的神態更加拘謹：“是！壹直以來，在銅仁壹帶活動的都是夫人您，若論對那地方的熟悉，壹直專註於播州事務的陳大阿牧，恐怕還得從頭開始。再壹個，以往種種，全是在夫人您的暗授機宜之下，小安也相信……有夫人在，萬事無憂。”
　　田雌鳳似笑非笑地睨著他，道：“這是妳的心裏話？”
　　葉小天忙欠身道：“句句肺腑之言。”
　　田雌鳳想了想，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臉色微微壹暈，艷若桃李：“妳說的也有道理，那麽本夫人便去天王面前說說。”
　　楊應龍當然同意，他本來就覺得以田雌鳳的心思縝密，最適合做這件事，只是近來田雌鳳各處奔波，他也有些過意不去了，如今既然是田雌鳳主動要求，楊應龍自無不允。
　　楊家是打著受邀於葉小天的幌子趕去臥牛嶺主持正義的，就算田妙雯成功反轉，田雌鳳也無大礙。這不比暗中較量，在公開的對抗中，很少傷及其他勢力的主要人物。
　　土司們可以在雙方部下殺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還能坐在同壹個酒席宴上談笑風生，土司們打架就是如此的奇葩。如果說有特例，那就是葉小天了，在貴陽他曾壹氣兒連殺四個土司，饒是如此，鋒芒展露後他也開始變得韜光隱晦起來。之後抓了石阡楊家、展家和曹家的人，他就沒有再舉屠刀，而是在對方家族付出“贖金”後，將人釋還了。
　　現在的對手是田妙雯，她應該會很懂規矩。不管是為了臥牛嶺還是為了她、為了田家，做事總會留壹線的，那個驢性十足、不循規矩的葉小天已經死了，不會再有第二個葉小天。
　　※※※
　　紅楓湖，依舊美如天堂，這天堂裏還住著壹位美如仙子的待嫁新娘。眼看婚約將近，瑩瑩心花怒放。天知道這近壹年來的時間，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給小天添麻煩，忍得有多辛苦。
　　從小就被家裏人過度保護的瑩瑩在這段時間重新進入了消息閉塞狀態，發生在臥牛嶺的壹切，夏家都對這個被全家呵護如掌上明珠的姑娘進行了封鎖，因為有葉小天的配合，時時會寫封信過去，所以瑩瑩壹無所知。
　　葉小天能配合，是因為瑩瑩的父親和祖父了解所有的事情，這也算是葉小天送給老丈人的壹份大禮，巴結上貴州巡撫葉夢熊，抱上朝廷這條大粗腿，夏家好處多多。
　　掐著指頭算著，眼看距婚期還有不到兩個月時間了，瑩瑩反而不舍起來。雖說嫁了人照樣可以回娘家，可臥牛嶺距紅楓湖畢竟不是朝發夕至的近路程，而且做了人家媳婦，能想回家就回家麽？
　　於是，這段時間瑩瑩靜下心來，陪老祖母織網，陪娘親聊天，那副乖乖女形象，倒讓大家有些不適應了。
　　這壹日，瑩瑩正陪著老祖母坐在湖邊曬著太陽，夏老太爺忽然從莊子裏走來，先向老祖母畢恭畢敬地行了壹禮：“母親！”
　　瑩瑩從馬紮上跳起來，跑過去抱住他的胳膊：“爺爺，妳怎麽有空兒來。人家正聽老祖宗說妳小時候的事兒呢，嘻嘻，妳小時候真的有壹次下水遊泳險些淹死，回來後又被老祖宗給揍過壹頓嗎？”
　　夏老太爺有些尷尬地看了老祖母壹眼，訕訕地道：“娘……”
　　老太太瞪了他壹眼，道：“這有什麽不能說的，再說娘又不是說給外人聽。”
　　人這年紀大了，性兒就有些像小孩子，夏老太爺的歲數也不小了，可是碰上比他更像老小孩的母親，也只能甘拜下風。夏老太爺無可奈何，道：“行，當然行。娘，我找瑩瑩有點兒事。”
　　老祖母擺手道：“去吧去吧，我把那兩張網子補起來。”
　　老祖母起身，蹣跚地走向沙灘上架起的兩張漁網，夏老太爺帶著瑩瑩走開了。
　　夏瑩瑩負著雙手，蹦蹦跳跳地走了幾步，乜壹眼若有所思的祖父，道：“爺爺，妳要跟我說什麽啊？”
　　“啊？哦！”
　　夏老太爺回過神兒來，咳嗽壹聲道：“瑩瑩啊，妳壹會兒收拾壹下。明兒我帶妳去壹趟臥牛嶺。”
　　“去臥牛嶺？”瑩瑩歡喜的壹跳，隨即滿面狐疑：“為什麽要去臥牛嶺？我還有五十五天才成親啊！”
　　說到這裏，瑩瑩俏臉壹紅，顯然對自己脫口而出的還有多少天有些難為情，但旋即就緊張起來，壹把抓住夏老爺子的手：“爺爺，小天哥不是出什麽事了吧？”
　　夏老太爺搖頭道：“這小子，事兒沒少出，麻煩壹大堆。爺爺壹直沒告訴妳，就是怕妳擔心……”
　　夏老太爺說壹句，瑩瑩的臉色便白壹分，說到後來，已是蒼白如紙，瑩瑩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轉，泣聲道：“爺爺，小天哥他怎麽了，是不是……”
　　夏老太爺壹瞧寶貝孫女那模樣，不禁嚇了壹跳，趕緊道：“哎呀！妳別擔心，爺爺不是那個意思，爺爺是說，葉小天這些時日又惹出了好些事端……”
　　夏瑩瑩破涕為笑：“不惹是非，那還是小天哥嗎？那爺爺是說，他沒什麽事了？”
　　夏老爺子道：“他能有什麽事？不過他惹出來的事實在是不少。妳還記得他上次到貴陽覲見葉撫臺的事吧，結果在回臥牛嶺的路上，被人做了手腳，當場活埋了他。換了他的孿生哥哥葉小安頂替他的身份，結果……”
　　夏瑩瑩眼前壹黑，差點兒壹頭栽倒，夏老爺子忙不叠解釋道：“哎呀！妳聽爺爺說完啊！我說過了，他沒事！沒事！爺爺就是賣個關子……”
　　夏老爺子還沒說完，身後他兒子夏老大氣咻咻地開口了：“爹！妳也真是為老不尊！妳說妳偌大年紀了，身為壹方宣撫使，話都說不明白。妳賣什麽關子，妳以為妳是說書的啊？”
　　夏老爺子怒視兒子，不過因為還攙著寶貝孫女，所以沒有壹腳踢出去，夏老大趕過來扶住女兒另壹只手，趕緊把事情經過說了壹遍，他可不敢再賣關子，先交待結果，然後才把過程說了壹遍，聽得夏瑩瑩又哭又笑，又喜又怕，恨恨地攥起小拳頭，捶了爺爺壹把，嗔道：“爺爺盡嚇我！”
　　夏老爺子幹笑兩聲，訕然道：“所以呢，爺爺想帶妳去臥牛嶺壹趟，在把播州的人引上臥牛嶺、脫離播州控制之前還暴露不得，做戲得做真。事關他身份嘛，不帶上妳，恐播州那公母倆會起疑心。”
　　夏瑩瑩雀躍道：“好啊好啊！那咱們什麽時候啟程？”
　　※※※
　　相比起夏瑩瑩來，自始至終參與了其事的展凝兒這邊，安排起來就從容多了。
　　展家新任土司是由葉小天壹手扶持起來的，而原展氏嫡房還有人活著，有展龍的存在，他就愈發地需要借助葉小天的力量，所以對臥牛嶺壹向俯首帖耳。
　　展家原來的嫡房大權旁落，可同樣作為嫡房子孫的展凝兒卻因為葉小天的關系，在展家擁有極超然的身份。
　　她不會威脅到現任土司的地位，現任土司又要借助她的婚姻與臥牛嶺搭上更密切的關系，所以她在展家所擁有的影響力較她父親在世時還要大得多，幾乎等同於太上土司。
　　“這幾天，我要去壹趟臥牛嶺。”
　　“好！”
　　“播州方面，楊應龍已經受罰退職，由他兒子代理土司職責，播州兵馬也退了，暫時不會再生動蕩。所以……家主可以陪我去壹趟臥牛嶺吧？”
　　“這個自然！不過……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要我……”
　　“家主不必擔心，這件事與我展家沒有任何關系，只是……需要有人做個見證，家主只要去了就好。”
　　“呃……那好吧！”
　　展氏家主壹口答應下來，出了花廳便惴惴不安地想：“姑娘這是想幹什麽？聽說葉土司被人擄走，實際上是因為掌印夫人奪權，姑娘她不是想替葉土司討還公道吧？那不是要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