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曲終

　　高高的樓頂，空曠的天臺，哀怨的女聲婉轉而悠揚。
　　蔣白棉靜靜聽了壹陣，又環顧了周圍死寂黑暗的城市壹圈，略帶嘆息地說道：
　　“這歌還挺不錯的。”
　　不等商見曜他們回應，蔣白棉繼續說道：
　　“下去吧。燈滅了，不知又會出什麽狀況，我們得始終監控著吉普和裝甲車。
　　“要是壹個疏忽，把它們整沒了，接下來面對危險就更麻煩了。”
　　她倒是不擔心明早是否有交通工具趕路，因為這個城市廢墟內，能開的車似乎還不少。
　　“是，組長！”龍悅紅條件反射般回答道。
　　蔣白棉又看了眼商見曜：
　　“把音箱關掉吧，要不然很容易成為靶子。”
　　商見曜沒有反駁，蹲了下去，拿起那個藍底黑面的小音箱，將它關掉，扔進了戰術背包內。
　　周圍頓時又變得極其安靜，只有高處的風在獵獵作響。
　　“舊調小組”四人往樓梯口行去時，白晨忍不住回頭，又看了眼不斷往遠方展開的城市景象。
　　那壹棟棟樓宇藏在黑暗裏，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也沒有半點光芒浮現。
　　“組長，妳覺不覺得這很像墓碑？”白晨收回目光時，聲音輕柔地問了壹句。
　　蔣白棉回頭望去，沈默片刻道：
　　“嗯，那些大樓就像是舊世界的墓碑，壹塊塊墓碑……”
　　她話音未落，商見曜主動問道：
　　“什麽是墓碑？”
　　“盤古生物”內部不存在墓地，每位死去的員工只有刻在相應墻上的壹行文字。
　　“就是……”蔣白棉組織了下語言，“算了，等會再和妳們解釋。”
　　她旋即走入樓梯，打開了電筒。
　　這壹次，他們無法再乘坐電梯，只能壹路小跑著下行。
　　還好他們的體能都相當不錯，其中更是有三位做過基因改良，所以，回到805室時，只是略有喘氣，不怎麽累。
　　蔣白棉和商見曜分頭又檢查了壹遍房間，確認這裏沒有闖入什麽危險生物。
　　“白晨，妳和龍悅紅休息壹下，我負責監控吉普和裝甲車，商見曜註意外面街道。”蔣白棉拿著電筒，回到了客廳。
　　“嗯。”白晨壹直目送組長來到餐廳窗戶前，架好“橘子”步槍，才思索著說道，“剛才發生爆炸的地方好像是喬初說的那個神秘實驗室。”
　　蔣白棉沒有回頭，專註地監視著樓下：
　　“那個方向，那個位置，大概率是。
　　“不知道喬初的任務就是毀滅那裏，還是因為被機械僧侶凈法糾纏上，由於種種意外，導致了這場大爆炸……”
　　商見曜目視著剛才騰起火光和氣流的地方，認真說道：
　　“我猜是前面那種可能。”
　　“從杜衡描述的第八研究院情況得出的結論？”蔣白棉下意識反問道。
　　商見曜搖了搖頭：
　　“我剛才數了下路邊有幾輛車。
　　“結果是單數。”
　　“……”蔣白棉啐了壹口，“我就不該和妳這麽嚴肅地討論問題。”
　　龍悅紅自離開天臺，就再沒有說過話，此時，他望著外面被黑暗淹沒的城市廢墟，語氣略顯飄忽地說道：
　　“組長，我現在有點理解妳為什麽要調查舊世界毀滅的原因，為什麽喜歡從城市廢墟裏挖掘過去的歷史……”
　　蔣白棉安靜聽完，欣慰壹笑道：
　　“明白就好。”
　　龍悅紅本想再說點什麽，可又不知該怎麽表達，只能繼續凝望隱藏著許多危險的死寂城市，轉而說道：
　　“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誰知道呢？”蔣白棉依舊註視著吉普和裝甲車，“只希望所有的變化都不要波及過來，只希望喬初被凈法壹路攆出了這個城市廢墟，或者，雙方拼到了各自的極限，都身受重傷了，總之，讓我們就這樣平平安安地守到天亮，駕車離開。”
　　“組長，妳這麽說好像不太吉利。”商見曜隨口回了壹句。
　　蔣白棉沒好氣又很無奈地說道：
　　“我們都倒黴了這麽多次，物極必反，該否極泰來了。”
　　聽到“倒黴”這兩個字，龍悅紅莫名心虛，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不知道是不是蔣白棉這番話語真的有效，之後幾個小時內，整個城市廢墟內，雖然時不時還有爆炸聲、槍擊聲、吼叫聲響起，但都沒往隧道方向蔓延。
　　等到半夜，這裏完全沈寂了下來。
　　時間壹分壹秒過去，天邊逐漸亮起，壹棟棟樓宇又從黑暗中掙脫，顯現出了自己的身姿。
　　但在蔣白棉、商見曜等人的眼裏，它們愈發像是墓碑，或深黑或灰白或土黃的褪色墓碑。
　　“走吧。”飛快用過早餐，蔣白棉下達了命令。
　　這壹次，她讓白晨和龍悅紅坐在裝甲車內，輪流駕駛，自己則和商見曜負責吉普。
　　晨光照耀中，他們沒有沿隧道原路返回，因為那條路太曲折太危險了，沒有熟悉情況的喬初指路，車輛很容易就陷進沼澤裏。
　　而且，蔣白棉懷疑，那邊有些路段根本無法承受裝甲車的重量。
　　他們根據安如香的說法和遺跡獵人們留下的痕跡，往北繞了小半圈，從相對好壹點的道路離開了這個城市廢墟。
　　途中，他們沒忘記收羅些手表、液晶屏、太陽鏡和各種有用的金屬，甚至還給裝甲車找到了兩桶合適的油。
　　開著開著，蔣白棉瞇了下眼睛，對副駕位置的商見曜道：
　　“前面有壹個車隊過來，幾十上百號人。”
　　她話音剛落，已是醒悟過來。
　　“壹百個人左右，這是王北誠那個行動大隊啊。”
　　那是“盤古生物”派來調查這邊異常的隊伍。
　　果然，他們很快就看見了裝甲車等東西，看見了23大隊的隊長王北誠。
　　王北誠對又壹次遇上蔣白棉等人同樣感覺詫異，他正了正頭頂的灰黑色貝雷帽，看了眼吉普後面那輛不屬於公司的裝甲車，對蔣白棉道：
　　“妳們不是去祈豐鎮了嗎？
　　“怎麽又到這邊來了，還弄了輛裝甲車？”
　　更為重要的是，似乎比他們更早進入新發現的城市廢墟。
　　“哈哈，意外，意外。”蔣白棉幹笑了兩聲。
　　她旋即嚴肅下來，將自己等人受到喬初魅惑，從小道進入城市廢墟的事情大致說了壹遍。
　　這包括“城市智網控制中心”、神秘實驗室、“高等無心者”、夢魘馬、小沖、杜衡、伽羅蘭、最後的大爆炸等相關情報。
　　這裏面，蔣白棉只隱瞞了杜衡提供的覺醒者知識，以及商見曜能力發揮了作用的地方，巧妙地將他們擺脫喬初魅惑的原因與“高等無心者”、男孩小沖聯系在了壹起。
　　這從某個角度來說，其實是實話。
　　王北誠聽著聽著，表情就凝重了下來，末了誠懇道：
　　“真是太感謝了，要不是有這些情報，我們貿然進去，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而且，那裏的‘高等無心者’和畸變生物肯定不止妳們遇到的那些，光靠我們行動大隊，即使提前有壹定了解，也還是很危險。
　　“我會立刻把情報拍發回去，請求增援。
　　“接下來，我們暫時應該就只會在城市邊緣建立壹個據點……”
　　蔣白棉擺了擺手：
　　“妳要怎麽做和我們沒有關系。”
　　王北誠又看了眼那輛裝甲車，搓了搓手，猶豫著笑道：
　　“能不能支援下兄弟大隊？”
　　對他們來說，多壹輛裝甲車多壹挺重機槍就多壹份可觀的戰鬥力。
　　蔣白棉笑了笑：
　　“沒問題。
　　“但我們有很多東西在裝甲車內，僅靠吉普肯定是帶不走的，妳們得負責幫我們運回公司，我都有列清單的。
　　“還有，那輛裝甲車那挺重機槍也是我們的戰利品，要算貢獻的。”
　　對他們來說，在灰土上趕路，還是吉普方便。
　　王北誠牙疼般吸了口氣：
　　“好。”
　　告別了王北誠大隊，龍悅紅和白晨又回到了吉普車內。
　　蔣白棉邊開車邊若有所思地說道：
　　“既然遇上了王北誠他們，那就說明這條路上應該沒什麽危險，不會再碰到喬初了。
　　“商見曜，可以把妳的‘推理小醜’效果解除了。”
　　商見曜正在把玩壹副黑色墨鏡，時而將它戴上，時而又取了下來。
　　聽到組長的吩咐，他笑著說了壹句：
　　“公司內部有很多自由戀愛來的夫妻。”
　　蔣白棉楞了壹下，拍了拍吉普的喇叭：
　　“對啊，我怎麽會認為分配的才是真愛？”
　　商見曜旋即轉過頭，對白晨道：
　　“人類也是可以信任和依賴的。
　　“經過這幾天，是不是覺得我們也可以保護好妳的後背？”
　　白晨怔了怔，目光難以遏制地出現了些許閃爍。
　　這時，蔣白棉打岔道：
　　“這話怎麽這麽耳熟？
　　“妳剽竊我說過的話！”
　　“這叫引用。”商見曜壹本正經地回應道。
　　白晨聽著他們爭吵，嘴角不自覺翹了起來。
　　商見曜又望向有點懵逼的龍悅紅，笑了笑道：
　　“生物器官移植，神經重建術，人造子宮。”
　　“……”龍悅紅臉部肌肉抽動了幾下，忍住了暴打商見曜的沖動。
　　畢竟打不過。
　　他回憶之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就受到了“推理小醜”的影響，頓時有點畏懼地脫口問道：
　　“妳平時有沒有用‘推理小醜’誤導我？”
　　商見曜頭也沒回，直接說道：
　　“妳不配。”
　　“……”龍悅紅不知該慶幸，還是該悲哀。
　　蔣白棉終於看不下去，對商見曜道：
　　“妳先睡壹會，等下就輪到妳開車了。
　　“呼，總算擺脫這邊的破事了。
　　“接下來，不能再耽擱了，目標祈豐鎮！”
　　商見曜聞言，捏了捏太陽穴，戴好墨鏡，靠著椅背，閉上了眼睛。
　　……
　　“群星大廳”深處，銀色階梯頂端，灰白石門前方。
　　商見曜看了眼上方那三個凹槽，壹手插袋，壹手伸出，按到了門上。
　　凹槽內，白光隨之騰起，聚合成了三團虛幻的星辰。
　　其中，代表“推理小醜”的白光要比另外兩團明亮不少。
　　下壹秒，顯示出“矯情之人”文字的白光急速變亮，很快就與“推理小醜”等同。
　　短暫的凝固後，那沈重的石門輕輕顫動，緩慢往後退開。
　　隨著門縫越來越大，商見曜看清楚了裏面的場景。
　　那是壹片望不到邊際的虛幻“大海”，微光於水面輕輕滑動著。
　　“起源之海”。
　　……
　　蔣白棉將吉普開出沼澤深處後，喊醒了商見曜：
　　“該妳了。
　　“接下來，就讓我們壹路順風吧！”
　　商見曜睜開眼睛，取下墨鏡，幹脆利落地繞到駕駛座旁，與組長互換了位置。
　　等到坐好，他才看見前方是壹望無際的灰黑荒野，高空雲朵稀少，湛藍明媚。
　　“天氣真好。”商見曜點了點頭，先是戴上墨鏡，然後從戰術背包內拿出了那個小音箱。
　　見蔣白棉看了過來，他活動起身體，笑著說道：
　　“開車怎麽能沒有音樂？”
　　白晨、龍悅紅相繼望來時，商見曜弄響了那個音箱。
　　壹陣聲嘶力竭的吶喊隨之傳出：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激昂慷慨的歌聲裏，商見曜揮了下手：
　　“出發！”
　　話音未落，他壹腳油門讓吉普在荒野上奔馳了起來，駛向遠方。
　　（第壹部完）
　　註1：引自《國際歌》，可以參考唐朝樂隊那個版本。


第壹部小結
　　又到了萬眾期待的每卷總結部分，呃，大概只有我自己這麽期待吧。
　　其實吧，這個時間蠻尷尬的，再多寫幾章，到12月31號就好了，那樣就可以把上架感言合並過來，省得麻煩。
　　當然，這也有好處，到了1月1號就要上架了，12月31號完結第壹部，我還敢請假的啊？
　　所以說，萬事萬物都是有利有弊。
　　說回第壹部本身，因為詭秘本身寫得很沈重，長夜再延續這個基調，不僅會顯得重復，而且沒有緩沖和調節和余地，另外，我前面幾本小說，除了小孟，其他在性格和內在上，都有較大的相似性，只是某壹方面和部分細節上有不同的地方。
　　所以，我想挑戰壹個和之前完全不壹樣的主角，突破自己的局限。
　　基於這兩點，我之前就說過了，打算寫壹個精神病式的主角，壹方面，這對我是壹個全新的體驗，另壹方面，也能給比較昏暗的背景帶來歡樂，沖淡水面下潛流的悲傷。
　　我不是精神病人，笑，我沒法真正地模擬精神病的思路，這是擋在我真正創作前的最大障礙，經過反復的思考，我想到了壹個辦法，那就是放棄絕大部分心理活動，用行動和語言來塑造人物。
　　采用這個辦法後，我驚喜地發現，這和以往的創作有了很大的不同，我不再是預先設定這是個什麽性格的人，他的喜好是什麽，他的小缺點是什麽，他的人物弧光在哪裏，而是給出他的背景，他過去的經歷，然後，在他遇上不同事情的時候，從背景、經歷、人物狀態出發，推出不同的反應。
　　這麽寫著寫著，我才發現，商見曜原來是這麽壹個人。
　　這對看小說的朋友來說，可能沒什麽意義，因為不管用什麽方法，歸根究底都是在塑造人物，不存在高低之分，但對寫作者來說，這種船新的感受，特別的美妙。
　　這不是在誇我自己寫得好，這壹點並不存在，初次嘗試壹個手法肯定是有各種各樣問題的，但壹點點開拓出來，試探出來，很有成就感。
　　這種寫法也不是沒有短板和弊端，至少我現在就發現好幾個：
　　壹是沒有了心理活動，就少了營造代入感的最有力武器，這對壹本網絡小說來說，相當麻煩，而沒有了代入感，很多劇情就沒法鋪開張力。
　　二是人物的初步塑造會拉得很長，我大概在水圍鎮那次，商見曜壹點點給小女孩把牛肉分開的時候，我才覺得這個人物的雙腳真正站到了地上。
　　三是也沒法靠心理活動來快速給壹個新出場的人物貼標簽，加深印象，塑造形象。
　　再結合我在第壹部作死地采用了類似遊記和公路片的寫法，整個故事的推進因此難以繃起太大的張力，沒能很快地把壹些配角立起來，以至於明明發生了許多起伏，劇情卻顯得緩慢。
　　這個寫法也有自己的好處：
　　當缺少心理活動後，塑造人物就更多地依賴互動，而壹旦互動變多，經常出現的人物就自然而然地鮮明和豐滿起來。
　　而在第壹部裏面，主要就是舊調小組的成員。
　　這壹點我是可以稍微自誇壹下的，不過嘛，目前劇情還太少，人物的弧光肯定是還沒法帶出來的，只希望之後能做好。
　　說完人物，再說第壹部的整體結構。
　　因為我想先把這麽壹個大環境呈現出來，把舊世界的倒影、新世界的灰暗以及他們結合起來的荒誕，先弄出壹個大模樣，把氛圍和基調鋪好，所以采用了類似遊記和公路片的寫法，沒去設置爆發、高潮的內容，而是以經歷為主。
　　另外，還淡化了升級的感覺，這就造成了整個第壹部的劇情張力很薄弱，畢竟缺少了兩個有力的武器。
　　對了，第壹部的名稱是《前奏曲》，卷首語是：
　　“在死亡的瞬間，會響起無名歌曲莊嚴的第壹個音符。人生，不過是這支歌的壹系列的前奏曲而已。”
　　很多朋友看到這個的時候，還以為會死人，其實不是，我寫的是“文明”的人生。
　　在結尾兩章裏，壹首歌是舊時代死亡前那壹系列的前奏曲之壹，是對過去文明的懷念和哀悼，壹首歌則是新世界的前奏曲，是對它的由衷期待。
　　文明的長夜裏，還有許許多多的余火。
　　或許有壹天，某壹朵余火又會燎原，照亮世界。這就和李斯特《前奏曲》的寓意比較貼近了，人和文明終有壹死，但我們會讓前奏曲盡可能地長，盡可能地壯闊，盡可能地燦爛。
　　如果能讓妳們在閱讀第壹部的過程中，在聽到“回憶過去”的歌聲時，有產生對舊世界的感懷，腦海內有閃過文明兩個字，那我覺得我想表達的就已經出來了，足夠了。
　　說完這些，再談談第壹部存在的問題：
　　壹是後半程讀起來太累，這不是文字的問題，而是節奏的問題。可能是我玩遊戲習慣了，總是弄壹堆支線再去做主線，所以我最初這麽設置的時候，完全不覺得有問題，但真正開始寫後，才發現，壹旦給出去祈豐鎮送芯片的任務，那就會讓讀者產生期待，如果總是偏離，把任務拖得太久，讀者就會煩躁，就會覺得劇情太拖，讀起來累。
　　自己玩遊戲和給別人設計“遊戲”，真的是不壹樣，笑。
　　二是在城市遺跡那塊，我希望通過對我們司空見慣的場景、事物的描述，來烘托廢土的氣氛，來鋪墊對舊世界的懷念和哀悼，所以，許多地方寫的非常細，這本身沒什麽問題，但我忽視了壹點，當時舊調小組並不自由，受到喬初控住，許多朋友會急切著希望盡快擺脫這壹點，這就和閱讀詳盡描述需要的平和心態矛盾。這確實是我沒設計好，處理得有問題。
　　第壹部主要是勾勒輪廓，同時嘗試壹些新的寫法，該說的差不多就這些。
　　老規矩，接下來會請假休息，整理大綱，不過，因為第二部會很短，只有二十來章，是比較重要的轉折，所以只請壹天半的假，後天中午，也就是31號中午12點半就恢復更新。
　　大家也不用擔心篇幅太短，預計裏第三、第四、第五和第七部都是長篇幅，兩百章左右的那種。
　　第二部名稱是《未完成》
　　其實，還有不少話要說，但就留給上架感言吧，要不然哪有那麽多話。
　　總之謝謝大家。


第二部 未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