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七章 殘暴之人

　　見到宋何，蔣白棉先將自家小隊與韓望獲的對話大概重復了壹遍。
　　宋何聽完之後，頗為唏噓：
　　“在我眼裏，他就是壹個真正的人。
　　“可惜……”
　　蔣白棉也不知道他是在可惜韓望獲最終決定離開，還是在可惜自己不敢更進壹步，沒法擔任主教，拿不出足夠有重量的承諾挽留韓望獲，只能跟著嘆了口氣。
　　宋何唏噓完，搖頭笑了笑：
　　“難怪我壹直讓韓望獲找個紅石集姑娘，真正定下來，他不願意，說什麽治安官肯定會得罪很多人，讓妻子處在危險之中，還是等到真正構建好鎮衛隊，豎立起壹套大家願意承認和遵守的治安法，攢到壹筆足夠豐厚的積蓄，可以辭去治安官這個職位後再考慮。”
　　很顯然，韓望獲是怕身上的鱗片被親近的人看見，所以寧願不結婚。
　　“騙子！”商見曜有感而發。
　　蔣白棉知道商見曜為什麽這麽說——他之前因為韓望獲有“治安不平，何以家為”的理想，將他視為知己。
　　當然，這只是單方面的知己。
　　想到這裏，蔣白棉隨口寬慰了壹句：
　　“至少在維持紅石集秩序，履行治安官和鎮衛隊隊長的職責上，韓望獲是非常認真和努力的。”
　　這時，龍悅紅突然想到了壹個問題：
　　“那他來紅石集前，為什麽不找個次人結婚？在灰土上，可以互相幫助的兩個人總比勢單力孤的壹個人好。”
　　這樣就不會存在被歧視的問題。
　　其他人思索答案時，白晨平靜地說了壹句：
　　“他可能看不上別的次人。”
　　蔣白棉怔了壹下，深表贊同：
　　“也是。”
　　韓望獲雖然是壹個次人，但他內心深處始終把自己當成真正的人類，自然就瞧不上別的次人群體，頂多對他們抱有足夠的同情、友善和理解，結婚則免談。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是壹個種族主義者，只不過立場在人類這邊，且對其他族群帶有天然的憐憫。
　　龍悅紅想了想魚人的樣子，表示理解韓望獲。
　　要是讓他找個魚人姑娘當妻子，他覺得還是單身比較好。
　　至於山怪，他勉強能接受，頂多不怎麽接吻就是。
　　宋何見話題越來越偏，及時扯回了正題：
　　“所以，妳們最終的結論是韓望獲沒有出賣情報給次人聯軍？”
　　“初步的結論。”蔣白棉沒做肯定的答復，“只能說，就現在的情況，從動機和立場看，韓望獲沒有出賣紅石集的理由，但隨著調查的深入，很可能會出現壹些新的線索，到時候，也許會有不同的答案。”
　　這番話說的是滴水不漏，聽得宋何壹楞壹楞。
　　他思索了幾秒，忽然笑道：
　　“我說類似的話怎麽這麽耳熟？這不就是我在給總部打報告時經常出現的內容嗎？
　　“妳們，看來也來自某個有組織的勢力啊……”
　　只有達到壹定規模，內部有健全組織的勢力，才會出現這種“公文風”。
　　蔣白棉沒想到竟然會這麽漏壹點底，只能幹笑了兩聲：
　　“遺跡獵人和有壹定背景的委托者打交道時，也會謹慎壹點。”
　　雙方就這個話題說了幾句，但都默契地沒有提要不要限制韓望獲的行動這個問題，就當對方已經洗脫了嫌疑。
　　“我回頭和韓望獲再聊壹次，看能不能打消他離開的想法。”最後，宋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如果妳不用“友善”能力，大概率不行……蔣白棉“嗯”了壹聲，轉而說道：
　　“宋警示者，我們有壹個懷疑對象，想申請和他們接觸。”
　　“申請？”宋何轉念壹想，開口問道，“‘地下方舟’的人？”
　　聰明人啊，這麽多年人生積攢下來，真是充滿智慧……蔣白棉坦然回答：
　　“對。如果能直接和迪馬爾科先生接觸，那是最好的。”
　　宋何遲疑了下道：
　　“‘地下方舟’在教會有不低的地位，我沒法強迫他們。
　　“嗯，我先試著請迪馬爾科先生的幾名管家來教堂，和他們聊壹聊，如果發現了問題，再向總部匯報。”
　　“需要我們幫忙嗎？”蔣白棉躍躍欲試。
　　宋何狐疑地掃了他們壹眼：
　　“暫時不用。
　　“妳們就在這裏等。”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大廳後面那條走廊，壹個擺著沙發、茶幾、椅子的小客廳。
　　此地的墻壁同樣塗著紅色，夾雜金黃。
　　目送警示者宋何離開後，蔣白棉“哎”了壹聲：
　　“可惜啊，我就不該提這件事情，直接去樓下電梯口，和‘地下方舟’的人接觸。
　　“先斬後奏！”
　　只要有了非視頻電話的接觸，那就有了無限的可能。
　　——經過多次實驗，商見曜確定“推理小醜”還不能通過太復雜的電子產品擴大影響範圍，目前能借助的只有擴音器。
　　“就是。”商見曜表示自己也是這麽想的。
　　白晨分別看了他們壹眼，提醒了壹句：
　　“這麽做的初衷不是維系好和警惕教派的關系嗎？”
　　想到“門後的註視”，蔣白棉滿臉“沈痛”地點了下頭：
　　“面對這種教派，還是不能太任性。”
　　還好，她戴著面具，沒人能看到她的表情。
　　“妳打過假‘神父’。”商見曜指出。
　　蔣白棉“謔”了壹聲：
　　“反智教和警惕教派能壹樣嗎？”
　　至少“末人”不像“幽姑”那樣喜歡“註視”自家地盤。
　　而且，“舊調小組”也沒闖入過反智教的正式教堂。
　　說說笑笑了壹陣，蔣白棉突然擡頭，望向小客廳內的通風口。
　　“我找到妳了！”商見曜迅速變得興奮，大聲說道。
　　很快，通風口的網格擋板被取掉，維耶爾探出了自己有少許雀斑的臉龐，用綠色的眼眸望著下方道：
　　“妳們是不是想調查‘地下方舟’的事情？我聽到宋警示者在聯絡迪馬爾科的管家。”
　　蔣白棉微笑做出了回應：
　　“難道妳有情報想賣給我們？”
　　維耶爾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妳們求我啊，求我就告訴妳們。”
　　他話音剛落，商見曜突然彈了起來，沖了過去。
　　然後，商見曜借助椅子，縱身壹躍，抓住了通風口兩側的擋板。
　　這嚇得維耶爾縮回了身體，往後倒退了很長壹段距離。
　　他異常惱怒地急聲問道：
　　“妳想做什麽？”
　　商見曜仰著頭，笑著說道：
　　“把妳抓住，綁起來，然後求妳。”
　　“……”維耶爾皺眉看著這個家夥，無法理解這是什麽邏輯。
　　對於兩人的互動，蔣白棉他們沒有阻止的意思，似乎樂見其成。
　　維耶爾飛快往後退著，直到快進入另壹段通風管道，才停了下來。
　　他望著有光芒照進的入口，猶豫了壹下，大聲說道：
　　“‘地下方舟’的守衛們閑聊時提過壹件事情：
　　“迪馬爾科是個很殘暴的人。仆人們不管犯的是什麽錯，只要被他撞到或者發現，都會被處死。有的時候，遇到他情緒不好，就算沒犯錯，也會被殺死。”
　　聽到這個情報，蔣白棉微微皺眉的同時，也解開了之前壹個疑惑：
　　“地下方舟”為什麽會定期購買和培訓仆人？
　　以“地下方舟”表現出來的規模，十年八年弄壹批仆人進去就足夠了。
　　因為迪馬爾科殘暴，所以仆人的損耗率驚人，需要定期補充？蔣白棉念頭轉動間，示意商見曜下來。
　　然後，她對著通風口問道：
　　“死去的那些仆人的屍體呢？”
　　那麽多屍體不可能都堆在“地下方舟”的冷庫裏吧？
　　維耶爾的聲音在通風管道裏回蕩著傳來：
　　“‘地下方舟’在靠山脈那邊還有壹個出口，屍體好像都埋在那附近了。”
　　還有壹個出口就等於還有壹個入口……蔣白棉正要繼續詢問，維耶爾又喊道：
　　“我就知道這些，便宜妳們了！”
　　他聲音漸遠，似乎已借助通風管道轉移到了別的地方。
　　“舊調小組”彼此對視了壹眼，又等了壹陣，終於等到警示者宋何回來。
　　宋何表情沒什麽太大變化地說道：
　　“我和迪馬爾科先生的三名管家都面談過了，初步確定他們沒有向魚人、山怪透露過雷納托主教的事情。
　　“而整個‘地下方舟’，除了他們，就只有迪馬爾科先生知道這件事，至於迪馬爾科先生有沒有告訴過別的人，他們不清楚。”
　　蔣白棉斟酌著說道：
　　“可以通過視頻電話的方式和迪馬爾科先生聊壹聊嗎？”
　　“不行。”宋何搖了下頭，“除非新的主教抵達。”
　　這讓“舊調小組”有些失望，只能轉而排查起名單上其他人。
　　到了中午，他們返回旅館營地，用采買的食材做飯。
　　正忙碌的時候，來自“聯合工業”的走私商人雷曼又壹次來拜訪他們。
　　這位長相如同紅河農夫，有著明顯酒糟鼻的商人搓了下手，略顯局促地用蹩腳的灰土語說道：
　　“我聽朋友說，妳們好像在調查‘地下方舟’的迪馬爾科？”
　　“是我們之前接的壹個任務和迪馬爾科先生有點關系。”蔣白棉話風很緊地回了壹句。
　　雷曼露出些許笑容道：
　　“可能妳們不知道，我想委托妳們的事情正好也和‘地下方舟’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