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那座城市

　　495層，B區，196號房間。
　　聽完了整點新聞的商見曜向後靠住枕頭，擡手捏了捏兩側太陽穴。
　　他的意識迅速就進入了閃爍著微光的“起源之海”，隨便挑了個方向遊動。
　　遊著遊著，“海天”交界之處再次彌漫起淡薄的黃綠色霧氣，霧氣之中，壹座宏偉的舊世界城市若隱若現。
　　商見曜立刻調整了方向，全力以赴地往目標所在遊去。
　　可無論他怎麽努力，黃綠色霧氣也只是和他拉近了壹點距離，且不斷變化著位置，似乎永遠都抵達不了。
　　商見曜停了下來，按照預定的方案，讓身體壹分為九。
　　九個商見曜各自出發，向著不同的地方，仿佛要織成天羅地網，讓那團淡薄的黃綠色霧氣無處可逃。
　　浩瀚無垠的“起源之海”內，商見曜們時不時能看到目標出現在自己的前方，但這很快就會改變。
　　不知過了多久，九個商見曜到了彼此能分開的最大距離，不得不停了下來。
　　那團黃綠色的霧氣依舊在“海天”交界之處，似乎從未遠離。
　　九個商見曜同時吸了壹口氣，身影聚合在了壹起。
　　他盤腿坐於微光閃爍的“起源之海”內，進入了沈思狀態。
　　也就是壹兩分鐘後，商見曜制造出壹段黑色的布條，將自己的眼睛完完全全蒙住。
　　緊接著，他掏出兩團棉花，塞入了自己的耳朵。
　　於是，商見曜進入了“看”不到也“聽”不見的狀態。
　　他就這樣隨意地遊動著，根本不知道前方有什麽，會通往哪裏。
　　遊到快筋疲力盡時，商見曜停了下來，取出耳朵內的棉花，摘掉了眼前的黑布。
　　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那團淡而稀薄的黃綠色霧氣。
　　它已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商見曜笑了，左手抱著右拳，對著那團黃綠色霧氣行了壹禮：
　　“至人無己，新世界就在眼前。”
　　完成這個儀式後，商見曜將目光投向了黃綠色霧氣內海市蜃樓般的舊世界城市。
　　那裏，壹棟棟幾十上百米高的大樓屹立著，組成了恢弘的建築森林。
　　它們的表面沐浴著泛紅的陽光，安靜到沒有壹點聲音傳出。
　　商見曜沒急著穿過霧氣，進入裏面，而是繞著外圍，快速遊動著。
　　那幻影般的城市從不同角度展現起了自己。
　　過了壹陣，商見曜突然看到了壹個拱形的隧道出口，看到了成千上萬面反射著陽光的玻璃幕墻，看到了壹條兩側招牌破敗不堪的街道。
　　商見曜停了下來，讓目光穿透淡薄的黃綠色霧氣，落向了前方街道。
　　“二妹”“燒烤”“便民”“火鍋”“足浴”“超市”等字樣隨之映入了他的眼簾。
　　而這些招牌對應的店鋪或已經殘破，或布滿灰塵，共同點是都空無壹人。
　　商見曜來回打量了幾遍，臉上逐漸露出了笑容。
　　他高聲大喊起來：
　　“小沖！小沖！”
　　這霧氣中的影像他太熟悉了，就是沼澤1號廢墟，就是當初他們被喬初帶去的那個地方，就是遇到夢魘馬和小沖的神秘城市！
　　唯壹不同的是，這沒有商見曜記憶裏那麽殘破。
　　那座幻影般的城市回蕩起了他的聲音，卻沒有額外的反應。
　　商見曜向前遊了幾米，穿過了淡淡的黃綠色霧氣。
　　這個過程中，他沒覺得有什麽異常。
　　而前方的城市不再有海市蜃樓之感，如同那壹座座心靈島嶼般真實。
　　商見曜在街邊隨意找了輛沒鎖的自行車，騎上它，向著城市深處而去。
　　夕陽余暉裏，他沒用多久就抵達了壹棟自帶庭院的高樓，途中沒遇到壹個人，也沒遇到壹個“無心者”，整座城市除了死寂還是死寂。
　　商見曜翻身下車，將目光投向了庭院前橫放的黑色大理石匾額。
　　匾額之上，壹個個金字組成了壹個名稱：
　　“城市智網控制中心”
　　這與商見曜他們在沼澤1號廢墟看到的壹模壹樣。
　　商見曜跑了起來，像是在和誰賽跑般風馳電擎地穿過庭院，進了“城市智網控制中心”所在大樓。
　　他熟練地沿著安全通道壹層層下行，來到了地底機房所在。
　　然後，他打著電筒，狂奔於黑暗的走廊上，找到了當初遇見小沖的那個房間。
　　推門的同時，商見曜把電筒光芒照了進去，並且大聲喊道：
　　“小沖！小沖！”
　　房間內桌椅依然，人影全無，安靜到了極點。
　　商見曜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就在這時，他周圍的壹切慢慢開始淡化，逐漸變得透明。
　　沒超過十秒鐘，城市夢幻泡影壹樣消失了，它周圍籠罩的淡淡黃綠色霧氣也跟著不見，就和上次結束時類同。
　　商見曜又回到了“起源之海”內。
　　他隨即感覺到了強烈的疲憊，不得不退出了心靈世界。
　　……
　　翌日，647層，14號房間。
　　商見曜抵達的時候，只有蔣白棉壹個人在。
　　“小紅沒和妳壹起？”蔣白棉擡頭看了壹眼，笑著問道。
　　商見曜嘆了口氣，用語重心長的口吻道：
　　“舊世界娛樂資料害人啊。”
　　“他昨晚沈迷了？”蔣白棉略感好笑。
　　雖然她也覺得龍悅紅的自制力還不那麽強，但同樣認為對方不至於第壹天就這樣。
　　商見曜搖了搖頭：
　　“他的爸爸媽媽、他的弟弟妹妹、他的街坊鄰居沈迷了。”
　　聽到這裏，蔣白棉忍不住擡手，按著嘴巴，笑了壹聲。
　　商見曜進壹步說道：
　　“之後應該不會了。”
　　“為什麽？”蔣白棉好奇問道。
　　商見曜解釋道：
　　“我今早路過他們家的時候，聽到他爸在那裏哀嚎：‘怎麽就用了這麽多電？這個月的能源配額快沒了！’
　　“他媽也有些失態，好像是在對小紅說：‘兒啊，妳拿回來的到底是什麽東西啊？這太害人了！’
　　“小紅則安撫他們：‘我是D5了，能源配額和妳們兩個加起來差不多，這個月撐到月底不成問題。”
　　商見曜把龍家三口各自的語氣模仿得惟妙惟肖，聽得蔣白棉樂不可支。
　　“所以，妳就沒有等他？”蔣白棉平復了下心情，以猜測的口吻問道。
　　商見曜點了點頭：
　　“我覺得他們壹時半會聊不完。
　　“我還有事找妳。”
　　“什麽事？”蔣白棉壹下坐直了身體，“黃綠色霧氣的事情？”
　　這個時候，白晨也進了辦公室，剛好聽到後面半句。
　　她略感詫異地望向商見曜：
　　“妳這麽快就解決了？”
　　商見曜搖了搖頭：
　　“找到了，但沒解決。”
　　“具體說說。”蔣白棉從聽八卦和笑話的狀態中脫離，神情變得很是專註。
　　商見曜將自己怎麽找到黃綠色霧氣，怎麽進入裏面，發現了什麽，都原原本本描述了壹遍。
　　蔣白棉越聽，眼睛越大：
　　“妳確定是遇到小沖的那個城市廢墟？”
　　“除非別的地方有壹模壹樣的布局。”商見曜相當冷靜地做出回答。
　　蔣白棉的眉頭皺了起來：
　　“這事感覺很驚悚啊，又很復雜很神秘……”
　　她的語氣裏逐漸多了壹點興奮。
　　“妳們在討論什麽？”龍悅紅走入辦公室，疑惑地左看壹眼右看壹眼。
　　等到蔣白棉把事情簡單重復了壹遍，龍悅紅脫口而出：
　　“怎麽會？”
　　“膽小鬼”殘留的壹點影響內包裹的竟然是自己等人去過的“沼澤1號廢墟”？
　　他旋即有了個解釋，望著商見曜道：
　　“會不會是妳自己的部分記憶和黃綠色霧氣結合在了壹起？”
　　“為什麽不是別的記憶？”商見曜反問道。
　　巧合吧……龍悅紅沒好意思把這句話說出口。
　　商見曜繼續說道：
　　“我有‘宿命通’，能確定那不是我的記憶。”
　　妳早說嘛……龍悅紅在心裏嘀咕了壹句。
　　蔣白棉坐在位置上，腦海念頭電轉，若有所思地說道：
　　“黃綠色的霧氣來自某位探索到‘心靈走廊’深處的覺醒者，是他遺留的壹點氣息……
　　“這大概率是閻虎探索‘心靈走廊’某個房間時獲得的……
　　“宋警示者說過，每壹個房間對應壹個心靈世界，只有屬於‘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的那些能正常打開……
　　“那些房間內出現的有可能是原主的夢境，有可能是他闖過的部分恐懼島嶼，嗯，按照這個邏輯推斷，出現的也有可能是他某些記憶交織出的場景……”
　　說到這裏，蔣白棉自然而然給出了壹個猜測：
　　“那座城市廢墟的影像來自黃綠色霧氣承載的某段記憶、某個夢境？”
　　白晨聽得眸光微凝：
　　“‘膽小鬼’的原主去過沼澤1號廢墟？”
　　“也可能他就是從那裏踏上旅途。”蔣白棉給出了另壹個可能。
　　更讓龍悅紅毛骨悚然的可能。
　　商見曜則摸了摸下巴道：
　　“如果是這樣，在夢境城市裏找到‘他’，應該就能徹底消除掉殘余的影響……”
　　“對啊，夢境主人在這種場景裏是最特殊的。”龍悅紅思考了幾秒，表示贊同。
　　他隨即提出了壹個問題：
　　“可要去哪裏找？他會在那座夢境城市的哪裏？”
　　他話音剛落，商見曜和蔣白棉就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那個實驗室！”
　　喬初毀掉的那個神秘實驗室！
　　蔣白棉隨即對著商見曜笑了笑，意思是大家真有默契。
　　下壹秒，她看見商見曜向自己伸出了右手。
　　蔣白棉的笑容凝固了壹秒，略微鼓起腮幫子，同樣伸出右掌，和商見曜擊了壹下。
　　收回手後，她趕緊問起另壹個問題：
　　“妳怎麽想到要蒙著眼睛去找黃綠色的霧氣？”
　　商見曜相當認真地解釋道：
　　“既然我是‘莊生’領域的覺醒者，那就該嘗試隨遇而安的方式。”